国军装甲兵口述历史访问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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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防部史政编译室著
录入校对:观棋不语
一、孔繁焜将军口述历史访问纪录
一、受访人出生年份:民国十二年
二、籍贯:广东省五华县
三、退伍时军阶:少将
四、目前居住地:新竹市建中路德馨大厦
五、受访时间:九十三年四月二十七日
六、受访地点:新竹孔宅
七、主访人:刘台贵
八、纪录与整稿人:王紫云、孙建中
(此处前置内容省略)
三、参加驻印军入缅作战
民国三十一年底,中国驻印军的装甲兵部队先后成立七个战车营,蒋中正委员长下令军校最优秀的学生都到印度去作战,所以我是第一批去的。民国三十二年九、十月间从贵州都匀到昆明集中,再坐飞机到印度我分发到战车第一营炮兵连,担任中尉前方观测员。在蓝姆伽集训一段时间后,我们加入越过野人山的部队。当时有两个美国工兵团,两个中国工兵团走在装甲兵部队前面开路,大约每隔五十公尺就有一部推土机开路,工兵把几乎要几个人才可以环抱的大树用电锯砍下当作架桥的材料,部队才得以在丛山密林中一步一步往前推进,经过四个月的时间才通过宽一百多英里的野人山。
这段时间没有什么战事,如果发现大的目标,都是由战车炮在后面以火力支援步兵,继续向下一个攻击目标前进。越过野人山后,民国三十三年元旦过后,我们到了新平洋,三月初攻下孟关后,再继续向瓦鲁班的日军追击。到了三、四月雨季来了,战车部队无法再继续前进,就找高地躲雨,等到雨季结束,再发动攻击。
在向瓦鲁班推进的途中,战一营第二连的其中一个排在高大的芦苇中迷失了方向,总指挥史迪威将军派出那个连的另外两个排去寻找这些战车,可是芦苇实在太高了,根本看不见战车的踪影,后来为防止又有战车隐没在密林中,就在战车的天线杆装上旗子,三个旗子是营长车,二个旗子是连长车,一个旗子是排长车,旗杆高出芦苇,就看得到车子在那里。这一排迷路的官兵刚好发现有几个应该是台湾客家人的日军伙房兵,在小河边一面洗涤碗筷一面讲客家话,因为我们的部队中客家子弟很多,虽然听不清楚谈话内容,但是知道他们说的是客家话,知道附近一定有重要的司令部,于是在与营里取得联系后,就以那个连的战车直接去包围日军第十八师团的指挥所,我们装炮连也向那边发射炮弹,当时日军刚吃完饭,突然被包围,全部连忙逃走,我们因此掳获了关防、师团旗、师长的军刀,还有一、二十多门炮。当时我们担心消息传出后,在台湾的客家人会被日本人报复杀害,大家就约定不提这件事,直到抗战胜利后已经没有顾虑才说出来。
雨季期间步兵和工兵继续前进,战一营将战车放在阵地,整个营的官兵回到雷多整训。雨季结束后,部队进入密支那,最先攻下密支那的是美军的麦支队,史迪威指挥三个师的国军、一个美军步兵团,当时还没有空降部队,以多架c47运输机,每一架用钢索带着五个滑翔机,每架滑机翔可以坐五到十个突击队员,到了目标区还有五、六百公尺处,把滑翔机放下去,就是用这种突击方法打下密支那。此外,还空运了一个连四门一五五榴炮到密支那,当时战一营还在步兵部队的后面,在攻击行动中没使用战车作战,所以少有人员损伤。
民国三十三年八、九月间,国军奉令去打南堤,这是去收拾孟拱河谷平原的日军,阻断他们后路,再去攻打密支那,此时日军所有的补给路线已经被美军及国军切断。十二月中旬,我们打到八莫,这是我从军以来所见最惨烈的作战,整个中美部队对八莫地区发射了将近三十七万发炮弹炸弹,平均每平方公尺有三发炮弹或炸弹,整个八莫可以说几乎全毁,被夷为平地。日军有一个联队孤守在这里,日军对自己人也很残忍,撤退时怕伤兵被俘虏后会泄露情报,竟然把医院和自己伤兵一起放火烧掉。另外,还有约两、三千名败退脱逃的日军正准备渡过伊洛瓦底江时,因为那一带江水深,无法横渡,只好留停在沙滩上,被我们随后追到,虽然他们已经是弹尽援绝,但是一想到日军在南京的大屠杀,大家很气愤就想要报复,就开着战车去压挤冲撞,完全没有使用战车炮或机枪,那二、三千人于是全部死在战车的履带之下。
反攻缅北作战采步战协同以强行攻击的战法,战车在正面对峙,两边步兵强行攻击,一部份兵力留下包围日军,其他的人继续攻击前进,始终追击着缅北的日军,不让它脱离我们的视线。
在八莫作战中,我方所伤亡都是补给、炊事或是运送弹药的人员。日军在我们的战车经过森林时,磁性地雷放在地面或是挂在树上,只要战车一经过就吸附上去炸掉战车履带,经过几次的爆炸,大家研究出自己用粗的铁丝编成罩子固定在挡板上,地雷和战车之间还隔了几英寸,即使爆炸也伤不了战车履带。另外,日军躲在碉堡里狙击,步兵没办法对付,我们就把战车上副驾驶的三〇机枪拆下来,装上火焰喷射器去烧碉堡中的日军。至于躲在地道中的日军,我们的办法是在战车前面装上工兵堆土机的铲子去把坑道封掉。我们这些应变作为很受美军指挥官布朗上校(后来晋升准将,担任过驻寮国大使【校对语:此处原文如此,即老挝】,经来台湾访问,先总统曾授予勋章,我们曾在驻印战车一、二营曾受其挥作战的军官在彰化设宴接待。)和战车训练组组长柏森上校(简称战学校校长)的赞赏。
在攻打南坎的途中经过一座大山,山顶上有一块很大的平地,新三十师有个炮兵连驻扎在山上,我的同学吴光涛是这个炮兵连的副连长,有一天竟然被日军一个工兵连,从山道上爬上来,发动突击把炮兵连人员歼灭了七成。师长胡素将军怪罪连长这么不小心,山崖竟然没有派守警戒兵力,造成这么大的伤亡,这是连长严重失职,就把连长就地枪毙了,史迪威将军知道后很生气,他说:我是战区的司令官,要枪毙连长应该先跟我报告,损失了四门炮有什么不得了,我几分钟就可以做好一百门炮。一怒之下就把胡素师长撤职,命他二十四小时后离开驻印军,又派飞机把他送回昆明,师长由唐守治将军接任。
谈及驻印军在缅北作战顺利的原因,以我一个炮兵观测员的观察,最重要的是部队训练精良,我们在蓝姆伽(兰伽)受训时,先是单兵训练,再来是伍、班、排训练,合格了才进一级。无论是步枪或战车二十五公尺的射击训练,靶都是很小一个,都要求命中目标。
战车是车对车互相射击,有很多战车是专门做靶子用的,炮弹射击会把战车打穿了,所有相对射击的战车都没有携带炮弹,所以用机枪练习射击,一共射击三发,第三发用曳光弹来看是否命中,如果射击不及格,再做三角瞄准,非得达到及格不可。射击训练时,教官当场依据成绩,颁发特等射手、一等射手等章及证书并签署,大大的鼓舞了士气。
情报工作相当重要,美军每天还派飞机去战场做空中照相,我们每个观测员都会发给一份空照图,当时我就存了几百份。在发动攻击前营长先坐小飞机先去攻击目标区观察,然后由连长、排长接着去看分到的目区,我是负责火力支援的前方观测员,也会派去看攻击目标。作战时不能长时间用无线电联络,必须派通信兵去架线,但是日军会故意把电线剪断,一去查线就被日军狙击,去一个打一个,后来就改用飞机放电线,打仗离开时就不要了,反正美军多的是电线,采用这种作法之后通信人员死伤就减低了很多。
美军的后勤补给也是相当很完善,只要攻击所到之处,补给就随之而至,前方要求弹药、粮食、甚至鞋袜等等,美军都可以空投补给,几乎是每分钟都有飞机起降执行空投任务。我们使用后的空投物资,会有战场的理部队,把它集中起来放在马路上运到机场,再空投给需要的部队。美军医疗也做得很好,第一线有人员受伤一定想办法救下来后送,先鉴定,如是两个星期可以医得好的,就用骡马或吉普救护车送到雷多的兵站医院,伤势严重些三个星期以后才能医得好的,就派飞机空运到蓝姆伽的伤兵医院,二十四小时内一定安排好就医的事宜。光是我们一辆战车上的急救箱的药品,就值美金好几千块钱,负伤了有止痛药,还有口服的盘尼西林片,当地盛行疟疾,每天每个人吃完早饭后,有专人监督吃一颗抗疟疾药来预防感染,还要各吃一颗综合维他命和维他命c,长官一定会亲自看着你吃下肚去。森林里有很多虫子,尤其是水蛭,我们的耳朵要涂上药膏塞起来,肛门也要涂药膏。每一辆战车上有一箱高营养饼干,够四、五个人维持两天,另外有五加仑一桶蒸馏水,省著用可以用两、三天,除非战车被打坏了才可以动用这些预备物品。
(后置部分内容省略)
七、军旅生涯中难忘的人和事
(此处前置部分内容省略)
军旅生涯中最难忘的长官,是驻印军战车指挥部副指挥官美军郝理士上校,他对我有很大的启发,当时我们战一营与战二营各一个突击炮兵连(就是今天所谓的装甲炮兵连)和美军一个M4战车连九部战车划归他指挥。他已经四十多岁了,我们才二十一、二岁,把我们当小孩子看待,对我很好,常带著我们侦查地形,告诉我们渡河点要选石头地,不能选沙子或泥地,而且要顺著水势渡河,万一战车或卡车陷在河床或是抛锚了,须有应变措施,要赶快用绞盘把车子拖救上来,我从他那里学习到很多战场上的知识,可说是受用不尽。
还有一位赵志华长官,在印度期间他是我的副营长,营长赵振宇上校升副指挥官,由赵志华副营长升任营长,他是清华大学学生投考军校,是军校第十期同学的龙头老大,在带兵、待人等方面都有过人之处,是我最敬仰的长官之一,后来因为“湖口事件”被关在新店监狱,我在作战次长室服务时曾经见过他三次,因为怕他咬舌自尽,满口的牙齿都已经被拔掉,如此情景真是令人惋惜。
(此处后置内容省略)
附录
民国三十二年(一九四三年)至民国三十四年(一九四五年)对日抗战时在印缅战区与美军并肩作战回忆杂记
一、人与行政
一、炮校派赴驻印军第一梯次军官六人、士官兵六十五人(军士队第三期)。
二、搭乘资源委员会两部卡车,沿途经贵阳、晴隆、盘县停一晚,第四天上午到达昆明黑林铺集训处报到,休息三天,由美军医务组检查体格,有砂眼、肺病、皮肤病、香港脚不通过者由处送医或回原单位,合格员由医官受验,人手腕上盖红色章,一周内不退色,以名册点名上机,医官验手上印记,防冒名顶替,每人机门前自取饮料乙瓶,为航途餐,穿随身军服,毛毯留置,仅携带个人用具,搭乘c54运输机,每机乘八十至一百人,四机一组飞行,两架战斗机护航,因前有一航队机,遭越南起飞曰军机袭击惨案。昆明美军十四航队战机护航至驼峰口、印度丁加(简称汀江)机场,美战机飞至驼峰口接替护护航至汀江机场降落,此航路安全获得保障。
机场距国军接待中心四英里,由美军运输车接运至中心,中心架设一至两百顶印度式帐篷,每个帐篷各人清点物品,有无短少,如无即取衬衣、裤,短袖衣、短裤军装,到各浴池前冲洗后,身体入浴池,池中浮在水面上白的块状物是肥皂,新衣放在衣架上,旧衣丢在地上,待各人入池后,美军服务士兵用竹钳子收旧衣放在篮子集中搬到大空上,泼上一罐煤油,一把火烧了,偶尔有听到小爆炸声,是有私人枪弹在旧衣中发生爆炸,美军士兵说他是执行规定,外地进入印度国军发了新衣烧旧衣,不要把臭虫等病毒带进印度。这中间错在服务中心方主任没有事先向各位说明,这是我进入印度第一个最深刻的记忆
二、丁苏加(汀江)至蓝姆伽(兰伽)铁路、红河水运行程
我们这一梯队约四百官士区分十个区队,人员包含炮、机(装甲)通校、军政部驾驶兵教育第二团毕业士官,公推通校罗少校当总领队(军校十二期),大家都十分合作,听命守纪,启程上车,每人发牛肉罐头(半磅装)、炼奶(小罐)、十支装香烟一包、饼干一包、炒花生、枣子干、小罐玻璃弹子封口汽水一罐、水壶装满开水。本梯美军派随护医务组照顾途中安全。铁运三天,途中二宿。中午大站停留,进餐,官到餐厅进餐,士兵在车内休息,进餐(美军餐盒)。大站停宿,站外空旷地均设有帐篷区,官宿官区,兵宿兵区。美军有士官长,国军当年无此制度,我也当区队长只好选一区队副,食宿我离开时,由副手照顾。二天乘红河江轮时,食宿全由轮船供应,由火车站赴轮船码头,因为每个人都有行李袋,徒步不便,美军都有宪兵率领运输车队运送,协助上下车船安全照料,美军宪兵后勤运输,供应饮食周全的协调,完美的配合,给予我第二个难忘的记忆。
三、抵达蓝姆伽新到人员分配
火车未到站前,军务处(人事与行政、总务、资料、福利、宣慰均其主管)即率各部人员代表在车站迎候,战车第一、二营装炮两连,首先分配新员八十八员,连原成连时十五员,计一百零三人,完成实兵实装(全装备)展开作战训练、测验、开赴雷多、沙地亚,回营归建参加作战(战车第一、二营及临时指挥组早在半年前已开赴雷多接战区待命)
四、建立各项基本资料
一、专长训练资料卡
接受任何班队训练专长登记卡编号并呈上级,遇有战损、伤亡,可迅速查专长,互调支援,维持战力。
二、建立官兵指模卡
官兵建立指模卡,作战伤亡,无法办认其人,核对指模,辨别真身,丧葬立碑,向国家请恤,有凭有据。
三、建立官兵完整个人资料卡
详填官兵姓名、父母姓名、详实住址、兄弟姓名及住址。为官兵向总指挥部申请出征军人家属优待证书,以维持家属权益,证书寄送父母收执。
四、申请驻印军兵籍号牌
总指挥部依各兵科英文首字,编制表、团、营、连位次、职务位数编定制发不锈钢号码牌,发给单位编制官兵配戴,如有事故,找编制表排号,即可找出其人兼可辅助指模卡。
五、申请出征军人家书、军邮印章:可免费寄回国内家书邮资。
五、训练
一、战车基本结构认识:
(一)放电影逐步说明车体外观、结构位置名称用途(教育电影结构部)。
(二)与技术手册(TM)图片对照
(三)与战车实体对照识确认位置用途
(四)再放电影要学者背诵结构名称用途
(五)乘员熟悉后始可逐步进入车体内、炮塔、底盘、引擎、灭火、保养、修护循序渐进。
二、战车军官教育:
周一至周五,每日晨四时即要到战车学校上课,八时课终回部。战车一、二营装炮连军官每人有一部二分之一吨道奇车当上下课交通工具。〇八三〇时,早餐后即补眠。一一四〇时,起床参加午餐,一二〇〇至一五〇〇时,士兵午睡,我此时要准备讲稿教案,一五〇〇至一八〇〇时,我要将美国教官上午教的推销给士兵,正是上午现买,下午现卖,教学效果还算好(蓝姆伽天气一一〇〇至一五〇〇时最热,无人作户外活动,都是午睡)。
三、战车驾驶教练场地
以往与汽车教练场地,共用六个场地,周宽六英里,划二道线,各行驶一线,因进出场需经过许多柏油道,蓝姆伽夏秋炎热,柏油路面溶化,太阳强光下,每三小时要洒水一次降温,建议上级战、汽车分场,战车于附近森林区沿林区边缘另设战车行驶道,年轻军官用脑子研究提建议,总指挥部即采纳,协商英印地方政府用地问题,圆满解决。三天侦察定线,调集工兵各型机具、推土机、平路机、压路机、开沟机、拖吊机、碎石机,一周内开工,两周内完工,工作的效率开了眼界
六、后勤
一、军品送厂修妥后,通知领回日期时间,送修单位按时提领,不需依公差搬运,工厂自备人力,协助搬上来车运回。
二、部队集训结束开赴战地,离开蓝姆伽基地前,六部各型修护工程车辆开到我们连上来,为我连全部装备作最后彻底的战、汽车、各型武器装备有无线电机、观测器、战车内前望镜、瞄准镜、指北针,甚至小镙丝钉,战车上固定圆锹、十字镐、斧头、皮带、帆布带、线、扣都会调整补新。百分之百保证该单位的装备完整无缺,安心上战场打敌人,有样学样,日后我当营长、指挥官、装甲旅旅长,对我的下属,派遣出去执行任务前做同样服务,我问心无愧,做到了,
三、出发前方战地前,医疗单位也派出消毒蒸气车、干衣车到我装甲炮兵第二连来,官兵衣物全部打包,一件用麻绳捆,皮革、尼龙品不要放入打包内,蒸气车像我们台湾建筑公司运送拌合水泥车样子,一次至少装四十件衣物包。开动三百至四百度高温蒸气,滚动杀菌二十分钟,再投入另一辆干衣车十分钟电气除湿。
四、住医院康愈归队
我于三十三年雨季期间部队避雨住丁苏加(汀江)、沙地亚准备雨季后重返前线,部队就在驻地附近战车射击靶场,作战炮联合实弹演习,装炮连以空炸信管在战车上空二十五公尺、五十公尺发射榴弹空炸射击,检验对M3A3战车及M4战车的损害。发现二十五公尺空炸M3A3及M4无线电天线全毁。五十公尺空炸M4车辆顶盖毫无损伤,天线稍损,M3A3顶盖部分表皮毁损,天线半损。演习后,都上战车检视,获取经验不浅。回程我下车检拾破片,不慎触及附近垃圾场倾倒毁弃食品空铁罐之生锈铁皮。次曰,脚部红肿,医务室将我紧急送汀江机场医院住院治疗。次日,部队离开沙地亚重返战地,我的装备、行李连部带着保管,我到了医院,身上全部衣著剪除、消毒、洁身,著病患服,打盘尼西林、抗痰、抗破伤等消炎、消肿剂,住院五天,医院查到我部队已到前方去了,就申请派架L23型医疗救护机送我到新平洋机场,后又连络确认孟关机场。雨季后,已修复,就改飞孟关机场,并请宪兵单位查我部队的驻地,请孟关医务站准备卫生车,请孟关宪兵引路,送我归队。汀江上机时,上面要医院派一位少尉行政官携一袋行李及护送归队签收公文,陪同的少尉交给我行李袋,我说的行李我部队会代带着。少尉说:你住院时,你的衣服已被烧掉,你出院依规定发给你全套新的。中尉,你收著吧!飞机到孟关,接送我的救护车及一位宪兵已在等候,美国的标准规定,必须每日做部队驻地通报,让宪兵登注,长官要找当地部队,宪兵才可领路找到,我的部队五天前出发,走公路。昨晚才进沙都作铺,距孟关八十九英里。我下午五点二十分到孟关,找到沙都作铺已夜晚十一点,送我归队的少尉呼叫符连长,少尉大声喊着,我听到是我连上卫兵的声音,走过去问他连长在哪一个帐篷?送我回来的美军宪兵要连长签字;我出院回来了。美军的行事作为是六十年前的往事了,我不知道我们的医院比六十年前的美军医院更进步了没有?
二、伍济武将军口述历史访问纪录
一、受访人出生年份:民国八年
二、籍贯:湖北省鄂城县
三、退伍时军阶:少将
四、目前居住地:美国德州
五、受访地点:台中市伍宅
六、受访时间:九十三年三月十八日
七、主访人:马树诚、孙建中
八、纪录与整稿人:刘台贵
(此处前置部分内容省略)
二、进陆军机械化学校念书与赴印度受训
我在民国三十二年七月十九曰毕业,我们这期比照中央军校第十七期,本来是要分发到第五军机械化部队,但是徐庭瑶将军有远大独到的眼光,将我们这批机械化学校的学生派到印度去,我们抵达印度的时候还没有毕业,如此安排又是为什么呢?那时太平洋战争已经爆发,日本席卷太平洋地区各个国家与岛屿,东南亚也沦陷在日军铁蹄之下,日本继续挥军缅甸、印度,就是要实现轴心国的阴谋,与德国军队在埃及开罗会师。
就在同盟国军队节节败退之际,只有中国军队屹立不摇,始终牵制日本庞大的陆军部队,像那时我国已经有部队留在印度,为什么会在印度呢?民国三十一年国军第一次在缅甸作战失利,日军一部迂回攻占缅境腊戌,截断国军后路,致使第二百师师长戴安澜将军阵亡,孙立人撤至印度境内整训,而杜聿明深怕进入印度会遭缴械,率领部队翻越野人山,历经千辛万苦,才返回云南地区休养生息。野人山的地势险恶,那是非常有名的,我后来也亲身经历过。例如那里森林树上都是蚂蝗,只要稍一不慎,蚂蝗就会爬遍你的全身,我也被蚂蝗吸咬过。美国政府知道国军作战的英勇,将新式武器装备交给国军使用来对付日军,而我国军事委员会也深知国军部队惟有配备精良武器,更能与日军抗衡,就在两个国家的国家利益一致时,促成了美国政府支援国军加入缅北第二次反攻作战,并任命史迪威将军担任同盟国驻中国战区参谋长,于是徐庭瑶将军便向史迪威将军建议,在印度蓝姆伽成立战车训练班,由美军提供装备及训练战车部队。
驻印军的主要任务是在史廸威将军指挥下,击溃驻守在该地区的日军,建筑一条从印度雷多至我国云南省畹町的公路—史廸威公路。输送物资供国军反攻作战。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战争型态,已经颠覆传统的步兵作战,战车部队的闪击作战被德军发挥的淋漓尽致,在欧洲战场被法国称为坚强堡垒的马奇诺防线,经过德国隆美尔元帅的战车部队的闪电攻势,变得不堪一击,这一点美国是一清二楚的。
我们是由机械化学校直接送到昆明,在那里乘飞机,以空运载送到印度,途中往窗外望去,曾看到喜马拉雅山的驼峰。到达印度阿萨密省后,改搭火车,坐了几天几夜的火车后,终于到达蓝姆伽。在那里接受训练可是真枪实弹,包含手榴弹投掷、战车驾驶、战车射击、机枪射击、排除地雷指挥通信等,伏食供应也是很好,每日都有配给肉类食品。由于营养摄取充足,武器装备也是一流的,大家爱国情绪高涨,所以那时部队的战力很高。
国军在蓝姆伽先后编成七个战车营的兵力,但有配给装备的仅有三个战车营,最后实际投入战场作战的只有战车第一营。指挥官是美军布朗上校、第一营营长是赵振宇、副营长是赵志华、第一连连长是赵际昌、第二连连长是詹海蟾、第三连连长是孙明学、补给连连长是刘奎斗。没有配赋战车装备的四个营,由于雷多公路(史廸威公路)打通,改为汽车运输营,由印度向国内运送各种物资战车第一营最先成立,上级就从我们这批同学之中,挑选一部分的人作为干部,编制上战车车长应该是由士官来担任,美军怕我们的标准不够,以少尉任车长,我们是在蓝姆伽毕业的,毕业时以少尉任官,徐庭瑶将军向美军说明,我们这些学生已经学习了三年,不应当车长,而以组长等职务任用。
战车营编制上有一个补给连,下面有三个排,分别为辎重排、保养排、抢救排,另外还有搜索等组。抢救排的任务是当车辆遇到翻覆、抛锚故障时,进行拖救抢修,辎重排下面还有三个组,分别是油料组、弹药组与给养组,我任油料组组长配赋有二十部卡车与一部吉普车,每一部卡车可以装载二十一桶五十三加仑的汽油。保养排的干部是由技术学生来担任,这个保养排就是负责整个营的战车与通用车辆的保养。抢救排人数就比较少。弹药组也是配赋有二十部卡车,专门装载各种弹药,而给养组只配赋五部卡车,装载粮秣给养及食品。
美军的补给制度真是好的不得了,在训练基地时,美军就把我们的人编组好,谁是第一连,谁是第二连,谁是第三连丶本部连或补给连,全部井然有序,油料组有四十五个兵归我管辖,这四十五个人也予以分配,谁是第一车,谁是第二车的。接著我们所有的人就坐火车抵达加尔各答,美军已将武器装备、车辆全部摆在海边,我们就依编组前往接收并且加满油料,看到美军这样的效率,我内心由衷敬佩。
三、反攻缅北与瓦鲁班大捷
战车第一营整个部队含车辆就经由火车载往前方,当我们到达雷多的时候,新编二十二师与新编三十八师已经在前方与日军作战,另外还有中、美两个工兵团在前线后方开山辟路,中国工兵团从事较简单粗重工作,美军工兵团则驾驶推土机等重机械装备,在原始森林中开辟的道路,有些路段坡面较陡,驾驶兵都是新兵,在此陡峻新辟的道路上长途行军,均能按时到达目的地,通过了第一次考验。
到了孟关的时候,守备的日军也不是好惹的,孙立人的新编三十八师久攻不下。我们战车部队是史迪威将军直属部队,美军布朗上校是我们的指挥官,他就向史迪威将军建议,将廖耀湘的新编二十二师六十六团第一营配属战一营,展开战步协同作战,从孟关的侧面绕到孟关的后方,将日军部队包围起来。
孟关这场战役很激烈,我们向前推进,战车在前方,我们补给支援部队在它的后面,我就亲眼见到美军阵亡士兵,遗体放在战车上,用帆布盖起来,双脚还露在外面,向后方运送。白天因为有美军飞机对日军阵地进行炸射,所以日军的炮火不敢随便射击,当天色暗下来的时候,日军用小口径的迫击炮开始还击,战车遇到这种状况只要将车顶的门盖起来,就没有什么影响,然而我们补给支援单位可就惨了,我还记得有一位士兵,他的名字叫毛成友,是浙江义乌人,也是机械化学校练习营的学兵,由于人很聪明,体格也好,就叫他带着两个人管理一门三七炮,这种炮是一种小口径的战车防御炮,油料组配赋有两门,当遇到敌人攻击时,可以射击反制。是役战况猛烈,第一天晚上的时候,由于视线不明,部队无法有效运动,所有的人只好就地寻找掩蔽,我组毛成友他们三个人被敌炮击中,二人当场阵亡。另一枚炮弾则打死另外雨个士兵,毛班长被敌炮击中胸部满身是血,仍扛著他的冲锋枪及另一名阵亡士兵的步枪,在临终前奔向在他附近的连长刘奎斗少校,将两枝枪交给连长后,在连长怀抱中殉职,午夜梦回常怀念以军毯裹尸长眠在缅北原始森林中,无人闻问的毛成友班长及其他千百殉职壮士。
我当时便向连长报告,这样子挨打不是办法,是否可以先行后撤至安全地方,结果连长将我训斥一顿,但是我当时考量到所有车子都装满油料、弹药,如果其中一部车子中弹起火爆炸,一部接着一部,后果将不堪设想。我这种想法是对的,不久布朗上校指派他的作战官Rose少校传达补给组立即后撤的命令。试想油料如果短缺,日后为何作战时车辆如何发动?这场战斗打下来,战一营共有二十四位弟兄阵亡,油料组就占了五位。布朗上校记取了教训,尔后作战时,需要我们补给连后勤支援时,我们才上去,要不然,我们都是位于后方较安全位置待命,所以古人说:「以铜为鉴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鉴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鉴可以知得失。」
我认为在缅北对日军的作战,要比在国内的条件好多了,因为我方后勤物资充足,且日军欠缺对战车防御能力,也丧失制空权,就算日军以战防炮对我战车射击,由于有装甲防护,最多只是损伤履带,那时在雷多设有伤兵医院,我方作战受伤的官兵,可由小飞机送到那里接受良好的医疗,并由美国的护士照顾。作战时,我们油料组卡车上的油料用完后,必须到后方的油站去补充,我身为油料组长,部队前进时,坐的卡车一定是第一部车,在油站加完油后,也一定是最后一部车离开,有一次向前方运油补充战车时,日军在必经的道路上埋下地雷,我坐在卡车上突然地雷爆炸,脑海想到两军交战,遇到路障后,可能会有伏击,立即叫车上的人跳下车警戒,还好那时日军已向后撤,并没有遇到伏击,而且卡车底盘较高,也没有造成人员伤亡。幸好在蓝姆伽时,美军曾教导我们如何排除地雷,我就指示士兵将其它的地雷排除,放置在卡车上的帆布桶内,向上级缴交时,却造成营部的骚动,他们认为地雷可能会爆炸,其实他们不了解,这种地雷要受到一定压力后才会引爆。刘连长本应乘指挥车通过此地区,结果我先通过代他挨地雷,否则他可能受重伤或死亡。
对于作战阵亡者,我们连长本来是下令将遗体送到后方,我就建议连长对阵亡者遗体就地掩埋,会这样提议是因为后方没有妥适的地方可以安葬,且其他士兵见到阵亡者遗体也会影响士气。身为战场部队的干部,如此安排是一项痛苦的决定,试想美军对于阵亡者都会想尽办法运回遗体安葬,只是那时我们国家各项条件困难,且阵亡在此众多,实难办到。
瓦鲁班之役结束后,遇到缅北雨季来临,我们就回到印度整训,第一营营长赵振宇升为副指挥官,赵志华就接战一营的营长。指挥部有其参谋机构,我在那时也擢升为中尉,升任指挥部警卫排排长,负责指挥部的安全。是役,我组士兵阵亡五人,另有五人获须奨章,我亦获军政部颁发乙等奖章一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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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陈毅武先生口述历史访问纪录
一、受访人出生年份:民国十二年
二、籍贯:湖南省衡阳县
三、退伍时军阶:中校
四、目前居住地:台北市万华
五、受访时间:九十二年十一月二十四日
六、受访地点:台北陈宅
七、主访人:马树诚
八、纪录与整稿人:孙建中
一、投笔从戎与赴印整训
我是民国十二年十二月七日生,湖南衡阳人,世代书香。曾祖父、祖父在前清都获有功名,叔祖亦毕业于湖南法政大学。我高小、初中及高中都是在衡阳老家念的。三十年夏,日军进犯湘北,因为战乱,我辍学投考位于湖南洪江的机械化学校保管学生队,那时机械化学校教育长是徐庭瑶将军,他对报考学生的体格要求十分严格,我因为身高不符合规定的最低标准一米六十,在体检时被淘汰,于是我转到机械化学校军士队当学兵。
三十二年秋,盟军在印度为中国驻印远征军成立战车部队,先后成立七个战车营番号,但除了战车第一、二营有装备外,其它各营有的仅有部分人员、装备。战车第一营成立之后,官兵的来源是;机械化学校的驾驶兵教育团及军士练习团的士官兵,干部则是以机械化学校战车科第三期(统一学籍中央军校第十七期)为主。
我们被编到驻印军战车第一营的官兵,于三十二年十月,从湖南洪江乘车经贵阳到昆明,再从昆明搭乘美军运输机飞到印度。我们到了印度后,当地英国人认为中国军人的卫生习惯差,头发和身上有虱子,因此要求我们赴印度受训官兵都要剃光头,脱光衣服洗澡、消毒。
驻印军战车部队的训练基地设在蓝姆伽,我们在受训前已先完成了编队;战车第一营首任营长是徐恒上校,但他只干了两个月便调职,由赵振宇上校继任营长。副营长前后是许广生、赵志华。战车第一营下辖;战车第一连,连长是赵际昌上尉。战车第二连,连长是詹海蟾上尉。战车第三连,连长是孙明学上尉。战车连每一连编制有十七辆战车。补给连,连长前后为刘奎斗、李道钦。本部连,连长前后为韩德明、董洽民。我们在蓝姆伽接受战车分科教育。我到印度受训时的军阶是中士副班长,我在蓝姆伽受通讯和搜索的专长训练,受训时有美军教官及中国翻译官在旁负责翻译。受训大约两个月左右,结训后我晋升准尉,薪水是九十盾(印度货币),后来再晋升战车第一营本部连搜索排第三组少尉组长,薪水是一百零五盾。
战车第一营本部连的编制为:本部连连长为上尉编阶,下辖通信、搜索、工兵及高射炮四个排,排长为中尉编阶。通信排辖无线电修理组及傅令组。搜索排辖战车、装甲汽车及通信车三个组,组长为少尉,每组配备三辆车。三十三年元月,战车第一营奉令开赴加尔各答接收美援装备。美援装备主要是美制M3A3战车,该战车的编制有四个人:车长、驾驶兵、射击手及副驾驶。M3A3战车大约十七吨重,车上装有一门三七炮及一挺机枪。换装之后,全营奉令移防印缅边境雷多,待命准备反攻缅北。
二、远征缅北与瓦鲁班大捷
民国三十三年三月初,战车第一登由新平洋反攻北,我们一路上打到瓦鲁班。在途中为了防止日军用磁性地雷破坏战车,因此战车外表都用铁丝网包起来。打瓦鲁班时我是本部连搜索排组长,搜索排和工兵排一同侦察作战,搜索排负责找适合战车的渡河口,作记号,再由工兵构工。
参加瓦鲁班作战的部队;除了中国驻印远征军外,还有一个美军指挥组及美军捜索兵和美军工兵。战车第一登在瓦鲁班一役有些伤亡,有些战车被在森林里的日军用磁性地雷破坏也有一辆战车在通过一座桥时,被日军用战防炮击毁。
老实说打下瓦鲁班有些运气,因为事前我们也没有正确的情报得知瓦鲁班的日军兵力有多少,直到打下瓦鲁班后,掳获日军第十八师团关防后,才知道这是日军第十八师团的驻地,但驻防在瓦鲁班的日军大多是步兵,日军在火力上远不及我军。
此外,赵振宇营长在其所著一血战瓦鲁班一书,说日军第十八师团关防是我捡到的,事实上关防是战车第一连搜索组陈培强组上的士兵捡到的。我记得打下瓦鲁班后,在清扫战场时,我们捡到日军遗留下大量的文书、装备,关防就是那时候捡到的。
打完瓦鲁班后因为雨季,我们返回印缅边界待命,那时有一些日军的散兵游勇常常骚扰我营驻地,因为日军没有东西吃,来偷粮食。赵志华营长要我搜索排去剿灭那些日军的散兵游勇,但他们不太容易被逮到消灭,于是赵志华营长便以搜索不力处分我,把我「记枪毙一次」。【校对语:此处原文如此,无相关后续描述】
(此处后置内容省略)
四、游杰士将军口述历史访问纪录
一、受访人出生年份:民国十一年
二、籍贯:湖南省桃源县
三、退伍时军阶:中将
四、目前居住地:台北市万华莒光新城
五、受访时间:九十三年三月二十三曰
六、受访地点:台北游宅
七、主访人:马树诚
八、纪录与整稿人:孙建中
(此处前置内容省略)
二、到驻印军战车部队服役
民国三十二年三月,机械化学校教育长徐庭瑶将军与盟军中国战区参谋长史迪威将军协议,在印度成立「陆军机械化学校驻印军战车训练班」,美军称之为「驻印战车学校」。首批有一百八十五人赴印,内有战车第三期毕业生九十人,技术第三期九人。我们赴印人员乗軽汽第一园的十轮大卡车驶由洪江驶向云南曲靖,再转乘火车到昆明,尔后搭乘美军运输机飞越驼峰到印度。我在前往曲靖的途中忽然生病,到了昆明后,一行人登机飞赴印度,而我留在昆明养病。三个月后,通过美军军医体检,方由昆明飞往印度汀江,再转往比哈尔省蓝姆伽。彼时驻印战车训练班已如火如荼地展开训练,我报到时算是战车训练班第二期学员。战车训练班毕业后,我分发到战车第二营服役。
我被分发到战车第二营营部当少尉连络官,营长是谌志立,后来我调战车第六营本部连搜索组当组长。当时驻印军成立七个战车营,但只有战车第一、二营有战车。第六营长是钟明达,下辖本部连、第一、二、三连、炮兵连及补给连,但全营并没有战车,改成汽车运输。
三、到新六军及独立汽车第十一营服役
民国三十四年八月十五日,日本宣布投降时,我正在重庆。九月,我持父亲的手书,前往见在湘西芷江留守的新六军参谋长赵霞将军,请求加入新六军。新六军曾属驻印军战门序列,在缅甸有很好的战绩,军长是廖耀湘将军。我报到时,新六军主力已飞抵京沪,仅炮兵部队及弹药留在芷江待运。留守人员能通英语者仅参谋长及一文职秘书而已。我到达后,新六军在芷江的空运工作以及与美军的连络任务,转由我这一个小中尉一肩挑起。的空运任务结束后,我搭乘美军军机飞抵上海。当时新六军部队已陆续由海、空两路转抵东北。军部驻上海闸北水电路营房,我当时是中尉附员。
新六军在南京时接收不少日军卡军,成立了汽车大队,我被派任汽车大队第二中队当队附,驻地在南京黄埔路励志社内。当时军的编制没有汽车营,遂改编为独立汽车第十一营,留守上海担任后勤运输。
(此处后置内容省略)
五、董寿延先生口述历史访问纪录
一、受访人出生年份:民国九年
二、籍贯:江苏省盐城县
三、退伍时军阶:少校
四、目前居住地:台北市松山区
五、受访时间:九十三年二月二十七日
六、受访地点:台北董宅
七、主访人:马树诚
八、纪录与整稿人:孙建中
一、投笔从戎
(此处前置部分省略)
那时我想考装甲兵,因为在淞沪战役时,日军的装甲兵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当时第二百师装甲兵招生的条件很严苛,考生规定要具备有中学程度的学历才能报考,几百人去报考只录取几十个人。
二、到第二百师装甲兵部队
工作我考上第二百师装甲兵后,就到湖南湘潭入伍,分发到第二百师战车第一团第二营第七连当上等学兵,团长是胡献群,他是黄埔六期,毕业后到英国留学。营长是马彻,他也是黄埔六期毕业,连长是张启元。除了马彻,当时战车第一团的营长也都是黄埔六期毕业的。入伍受训的课目有:战车的驾驶与射击的基本训练,但时间很短,只有三个月。接著是分科教育;我去学战车驾驶。当时的战车主要是意大利飞雅特、俄国T-26战车和英国的战车,大都是轻战车,像T-26战车是九吨半,但我们便已视它为重型战车。当时战车连的装备如下:一个战车连辖三个排;第一排是侦察排,配备五辆轻战车,第二、第三排各配备三辆九吨半T-26。另外,连长配备有一辆战车,车上装有无线电发报器,排长的车上也有发报器,但排附的车上只有收听器,部队的通信主要是靠旗语。
结训后,我以下士任官。我们本来要到台儿庄作战,结果部队行军到汉口时,台儿庄已经失守了,于是上面要我们到广西全州驻防。民国二十八年,第七连到昆仑关参战,不过出发前,我正在团部开办的技术班受训,接受战车驾驶保养的工作,因此我没有到昆仑关参战。
在昆仑关战役结束后,部队进行调整,我被调到团部直属的特务连,担任团长指挥车的驾驶。当时战车保养要求十分严格,像杜聿明师长就带着白手套去检查战车,而且是每一个地方都去摸。一旦发现有不洁之处,就会处分人。当时我们战车部队的给养不错,比照空军。
三、第一次远征缅甸
民国三十一年春天,第五军派赴缅甸作战,有一个拖车连负责拖战车,当时部队有一个不成文口号——「人与车共存亡」,因此我对战车的运送都十分小心。那时我们白天躲日军的空袭警报,晚上则行军。行军十分辛苦,滇缅公路是人工开凿出来的,路况并不好,因此我们往往上一座山就要花上一天的时间,下一座山又花上一天时间。
第五军到了缅甸仰光附近作战,当时第五军辖第二百师、新三十八师及新二十二师,战车团配属步兵作战。事实上战车团仅有特务连、第六连及第十连到缅甸作战,第十连是配备法式战车,车上面装有三七炮。第六连配备1战车,车上面配备有四五战车炮。
缅甸的英军打不过日军,一支英军机械化旅被日军包围,英军向第五军求援,第二百师奉令解围,结果歼灭了日军的前哨部队。由于日军先遣部队与第五军交过手,知道第五军的厉害,因此后来日军一看到是第五军的旗子,便避战撤退。不过缅甸的战事仍旧失利,我们奉令由滇缅公路撤退回国,我们把两吨半的战车开上卡车,但是整条公路都已被汽车和难民给堵塞了,我记得有一位驾驶兵为了排除路障,结果被撞死。还有我们在撤退时,上面要第六连把T-26战车在公路上破坏,形成路障。我们过了惠通桥后,当时上面要我们保护惠通桥,等待第十连过桥,后,再炸毁惠通桥。那时我驾驶战车过了桥,来到了一个上坡处,但有一股日军已追上来了,我下了战车,拿着手枪向敌人射击,不料日军的速射炮已就位,便立即向我射击,结果我中弹负伤,我旁边的人被打死,但日军也因此认为国军部队已经上来了,便撤退了。后来我们炸了惠通桥,日军就过不来了。
(此处部分内容省略)
我出院后,回特务连归建,并由准尉升少尉汽车排排长。接著我被送派到位于云南杨林的第五军干训班受训,班主任是杜聿明,训期是三个月,学员是来自各部队排、连长的干部。不过训练的科目却完全是步兵训练,教授排、连级的战斗教练,有时杜聿明甚至亲至到训练班做教学示范。
结训后,我被派到位于昆明的军事委员西南干部训练团当少尉助教,校长是蒋中正委员长,龙云是副校长,学员则是来自部队团长、师长级以上的干部。
四、赴印整训与第二次远征缅甸
民国三十二年,驻印军在印度蓝姆伽成立战车营,第五军军部和军委员西南干训团各选派五名干部一共十人,和陆军机械化学校的干部、学员队及练习营等官生,从昆明搭飞机到印度受训。我到在蓝姆伽受训,结训后,被分派到战车第一营第一连当少尉连附,接着战车第一营接收美军装备,照美军的编制连附是负责连里的补给,但国军的连附却是负责训练。没多久,我又被改调营部当少尉连络官。战车第一营成立及训练时的营长是徐恒,副营长是许广生,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出发到缅甸作战时,营长和副营长换成赵振宇和赵志华。三十三年三月初,战车第一营在瓦鲁班痛歼日军,掳获日军第十八师团的一颗官防,缔造了「瓦鲁班大捷」。在瓦鲁班作战时,我负责里后方预备车辆、人员的调度,当时战车第一营虽然只有一个营的兵力,但却拥有两个营的车辆。尤其是预备人员一旦前方有人阵亡,预备人员则马上递补上去。
由于缅北尽是原始森林,因此我们必须一边砍树,一边开路,在瓦鲁班战役中,有一件事令我印象十分深刻,有一辆战车因倒车不慎,结果掉进水潭里,车上四个人就淹死在水潭里。瓦鲁班战役结束后,到了雨季,战车第一营都回到印度边境整训。三十四年八月十五日,八年对日抗战胜利,驻印军的战车都留在印度,我们人员乘汽车走滇缅公路到经昆明到芷江待命,接著从芷江经长沙到武汉。
(此处后置内容省略)
六、罗志才先生口述历史访问纪录
一、受访人出生年份:民国十四年
二、籍贯:湖北省大冶县
三、退伍时军阶:中校
四、目前居住地:台中市西屯华夏新村
五、受访时间:九十三年三月十七日
六、受访地点:台中罗宅
七、主访人:刘台贵
八、纪录与整稿人:王紫云
(此处前置内容省略)
三、参加志愿军赴印度蓝姆伽集训
入伍当时同学们最大心愿,以为机械化是新兴兵种,尤其是驾驶兵,在抗战期间是响当当的,所以同学当中,有当教员的、有医官、也有外文好的,才艺俱佳,可说是人才济济,为的是学车辆驾驶,可是那时车辆、汽油等物质极为缺乏,缅甸被日军侵占,滇缅公路中断,汽油是飞机空运进来的,民用客车改以烧木炭炉代替燃油,因此我们学汽车驾驶愿望成了泡影,不但未摸过车辆,连步枪及普通兵器也摸不到,在此失望之际,约在三十二年二、三月间教育长徐庭瑶将军在周会中突然宣布蓝姆伽成立战车训练班,同学闻之喜不自胜!同学们以能上战车打日本为荣!当时大家拿战车比喻为「铁棺材」,能死在铁棺材里也是好的!(光荣意思)
不久,成立赴印第九连,我们教六连全连集合,由教育长徐将军手持一六二公分长竹杆逐次量身高,够高的人再的问愿去印度否?愿者再量体重(需一百二十磅),我的身高不够,待全连量完后,我请求连长带去见教育长再量一次,仍不够高,以后第八连成立了,我仍因不够高打回票,最后成立第七连,人数不足,所以不分身高与体重,凡志愿去的全收了,我侥幸达成心愿。编入赴印行列之后,伙食大大改善,中晚两餐有肉吃,我们还拿伙食节余钱,买一双土皮鞋。
三十二年十月间由洪江乘美制军用卡车到贵阳,再乘火车去昆明,搭飞机去印度。在昆明乘美运输c47机于夜暗经敌占领区上空,越喜马拉雅山,上机前由美军最后检查身体,有皮肤病者淘汰。到印度汀江下飞机,全营集中后,由营长王先沂上校率领乘火车抵达蓝姆伽训练基地。抵达蓝姆伽基地后编队,把原来机校的第三营编散了,七、八两连编成中国驻印军独立战车第一营。第九连编入战二营。随后三、四、五、六、七战车营相继在印成立,我被编入战一营第二连第二排任上士驾驶手。编队时第三连一位同学未编上战车去,沮丧闹自杀,可见当时这些年轻小伙子对开战车上战场视死如归,斗志昂扬。
编队完成,我营首任营长徐恒上校,二连首任连长赵志阆上尉,他们二位于基训完成后分别调离。
随即接受战车训练,计三○机枪、三七战车炮、战车基本驾驶,各训练一星期,最后一星期长途驾驶训练,都是由美军军士官任教,美军对训练非常认真、确实。记得长途驾驶第一天,我们车上一位同学不熟习战车(M3A3)性能,把战车开入泥巴田里,在把车子由田里爬上路的过程中操作错误,指挥组的指挥官美军布朗上校发现后,他跳下吉普车不顾泥泞,跑到田中亲自指导安装脱落的履带,再教导因不慎把战车驶入田里的那位同学,应如何正确的操纵战车上公路,布朗上校表现非但不责备同学,并且很有耐心的用手势指挥那位同学把战车再开上公路后,还竖起大拇指连说OK!OK!
仅个把月完成基本技能训练后,全营官兵乘火车去加尔各答接受全新的美式装备铁运至印度阿萨密省雷多(利多)的森林集结。战二连连长詹海蟾上尉到职。
四、血战瓦鲁班
民国三十二年十月底,本营由雷多向缅北新平洋开拔,经过地带都是原始森林,没有人烟,战车行驶的山道是由美军工兵用开山机逐步开挖、填土、整地,使战车车队尾随前进。有时遇到四十五度以上坡道,战车爬不上去,还要用开山机在坡道的上下两端用绞盘拉住战车轻放至坡底,再由另一开山机在坡顶同样用绞盘把战车向上拉,以免翻车。每天行程至多大约二十英里,记得有一天从早到晚只行进六英里,我的体力不够,翻越野人山曾累得掉泪。沿途如翻车就会掉入深谷,车辆只好丢弃,根本无法拖救!经过艰险的森林山地后,部队抵达新平洋,驻扎丛林空间避过雨季,在此各单位作通信联络训练,沙盘战术推演,因车辆活动,驻地泥泞不堪。过了这次雨季,本营与协同作战的步兵师、工兵、砲兵、辎汽团、美军混合旅继续向缅北挺进。
缅北尽是原始森林,战车快速运动特性受影响。M3A3轻战车部分装甲较薄,易遭敌战防砲或磁性地雷击中(即将普通的地雷用布缝装四块磁铁,扔到车身去),人员车辆损伤时常发生。
孟关(盟关)和瓦鲁班是日军坚强据点,据说三十年间我第二百师及英军在此曾遭强烈抵抗无功而返,本营的任务冲开滇缅交通,打回祖国,必须在此与日军一决死战,孟关是瓦鲁班日军第十八师团的前哨阵地,我们战车以奇袭出其不意,从困难地形迂回攻击瓦鲁班核心阵地,从茂密的森林、辽阔的大草原中隐密前进,草原中遍地密布干高的芦苇,战车行进其中,必须插上四节无线电天线杆才可目视连络。受地形限制,战车部队无法展开队形。在大迂回过程中,各战车连每每采战备行军,威力搜索方式战斗前进,战车连内三个战车排轮流充当尖兵排、尖兵车。
三十三年的二月底有一天,轮我车任尖兵车,当天的任务本连须于下午四时前到达一处叉路口后,由前卫变侧卫掩护后续部队通过。由于树上常隐藏有日兵狙击手,战车乘员易受袭击。那天早晨自宿营地出发,车上搭载一班步兵跟随,互相掩护搜索前进。我刚出发时盖好车门,用指北针对准度数,驾驶前进,但由于林木太繁密,在车内用潜望镜看不见车外,逼不得已就顾不得身体安危打开门,将战车从林木间以进进、退退方法行进,较细树干战车可予压倒,可是粗大树干阻挡战车动弹不了。还有粗大的蔓藤会把十五吨重的战车吊起来。树叶子不一会儿掉落驾驶室内掩盖了油门踏板,影响操作。我还须把车内额外配备一种长的缅刀取出来砍断被挂住的藤蔓,才能如同踏步前进。这一次的艰辛大任记忆犹深!
当我车突然冲到该处叉路,日军落荒奔逃,他们正炊食用的柴火还燃烧著呢!连防毒面具等也来不及带走而弃置地上。
另一次使我记忆蛮深的事是那天夜暗行军渡河,在泰柏卡宿营,连的阵地采环形配置,当我车在丛林里停车时,前面十来公尺处如同猫眼状物体,在防空灯聚光点照射下显得分外恐怖!我驾驶车压过去,待下车察看,原来被履带压住的是一条如碗口般粗的大蟒蛇!
进攻瓦鲁班,首先由本连从正面火力搜索,第一排由王英华驾驶的一辆战车试图通过敌阵地前的一座桥,不幸中地雷,王员殉职成仁。翌日经由工兵排开辟渡河点,战三连利用夜暗一举强渡成功。整个战车第一营浩浩荡荡冲进日军十八师团司令部阵地。我车攻击前进中,夜暗仅能以微弱亮度的防空灯驾驶,不慎掉入炸弹坑,不久由美军开山机协助拖救使我车脱困,继续追击。敌军匆促溃退中遍地尸体、受伤马匹、遗弃许多粮食、战防炮等战利品。日军第十八师团关防一枚被我营掳获!攻进瓦鲁班加速追击中,我车损坏无法行驶。营长赵振宇上校在战前即宣示人与车辆共存亡,此时我孤独的一个人在遍地死尸恶臭中看守着它,由于过度疲劳倒卧车侧。第三天我奉命归队,追时保管组又交给我同样另一辆战车继续参战,由此可见美军后勤补给能做到适时适切装备及油弾供应,源源不断,令人感佩!
五、丁高沙坎战斗
民国三十三年三月,攻占瓦鲁班之后继续趁胜追击中遇到一非常险要隘路,日军依天然障碍坚强抵抗,步战协同攻击多次受阻,并有他连一辆战车的前面被命中十四发炮弹,但均未击穿。最后,其潜望镜被毁坏,驾驶取下觇望孔塞子用肉眼观察时中弹身亡,但该辆战车仍拖救脱险。后来本排奉命攻击,敌军战防炮隐蔽位置不明,步兵未能确实掩战车,当我排黄德信排长率队刚通过步兵线,黄排长车首先侧面(装甲钢板较薄)中弹起火,驾驶谭国栋门盖无法打开,被困车内活活烧死车内(M3A3战车一大缺点:车底无逃生门,黄排长重伤逃生。依前头一、二辆车分别中弹起火燃烧,第一车胡排附工作衣著火,跑出车边在地上打滚,试图灭火。第二车张排附跳出车逃生,险些被隐藏战壕里的日军活捉去。此时,第四车向敌猛烈还击,我车则将前面三辆被毁损的车上逃脱乘员安然送去步兵团指挥所裹伤后送。
战役结束,我目睹该处一共被击毁八辆战车,其中三辆属于我排的,战况惨烈可见。由于与敌缠斗久了,战车的弱点,侧背装甲较薄,三七战防炮可贯穿,敌人了然。美军后来换发每个战车连七部M4中战车,另外战车指挥组美军也有一个战车排全系M4型五辆,我们战カ自此加强了。敌军也就节节溃败,大军追击势如破竹,所以往后密支那、八莫等战役,不待战车赶到,战局即结束。又逢雨季,人员回印度沙地亚整训。
(此处后置内容省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