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耀湘在芷江的二三事
回到目录页杨淳波
1944年是⼋年抗战最为紧张的⼀年,⽇军进攻重点摆在西线战场,在鄂西宜昌、恩施⼀线已成⼊川之势;湘桂黔⼀线⾦城江失守已达黔南重镇独⼭直逼贵阳;在湖南因衡宝战役失利,⽇军向西已抵雪峰⼭下的洞⼜,企图打通湘西门户取黔东北⼊川,对国民党陪都重庆形成合围之势。在战时⼤后⽅的芷江因闻名全国的第⼆⼤机场在此,不仅担负着配合前线对⽇作战和军队给养的运输任务,实际上已成为湘西⼤会战的前沿阵地。蒋介⽯⼀⽅⾯求助盟军加强防御,空军在中美混合⼤队、空军五⼤队,陈纳德的第⼗四航空⼤队,还有海军陆战队。⼀⽅⾯调兵遣将驻扎芷江,有川军的万源部队,龙江部队,⽽且将曾在印、缅对⽇作战中打出国威的中国远征军的新六军(包括蒋纬国的战车1营、3营、5营),于1945年春空运芷江参加保卫湘西⼤会战。
此时,国民党军政机关纷纷迁来芷江,城内⼏乎四处见到军营,也许是因为没有适当的地⽅驻扎的原因,新六军军部设芷江沅郡联⽴中学校内(简称沅中),即过去的懿公路(据说是因国民党省教育厅长朱经农的⽗亲朱其懿在清末曾任沅州府太守⽽得名),亦是现在的芷江宾馆沿河路⼀线直⾄县⼈武部整个院落,学校除教学区和⽣活区以外,靠旧时县府的⼆个⼤四合院与五层塔式拱北楼(清道光年间所建),均由新六军军部使⽤。
学校⼤操坪除了部分占地搭帐蓬供军部警卫连驻守以外,仅剩的⼆个篮球场就是同学们和军部官佐活动的地⽅,从整个校区来看各占⽤约⼀半,都互不⼲扰,但出⼊只有⼀⼤门,在活动区(如打球、散步)又共同使⽤。
由于新六军军纪好,师⽣与新六军官兵相处⾮常融洽。
笔者当时年仅13岁,系初42班学生,以我亲见亲闻就国民党湘籍将领新六军军长廖耀湘当时在芷江发⽣的⼏件事略加叙述。
⽀持学⽣的正义⽃争
1944年秋沅中校长向志周(又名向化兰)去世,由化学教员江世华代理主持校务,当时⾼中部有⾼⼀、⾼⼆两个班,初中部有41班~46班,共有学⽣约400⼈。在1945年临近暑假时,已有外县部分同学离校,因学校当局贪污侵吞学⽣⾷堂经费和余粮⽽引起学⽣不满。7⽉19⽇,以国民党县政府教育科长张⽇宣为⾸在学校召开董事会如何应对,经⾼⼀班同学杨淮清和⾼⼆班同学陈世潭为⾸的学⽣代表向学校董事会交涉毫⽆结果,反⽽被⽆理指责甚⾄威胁学⽣以达到共同贪污的⽬的,由此⽽引发全校学⽣的公愤⽽爆发了沅中1945年“7•19”事件,当即以杨准清等⼈将张⽇宣及学校庶务杨××抓到⼤操坪,并被捆绑在升旗台的旗杆上,又将其游街⽰众,同学们蜂拥⽽上,声势浩⼤,⾏到县府门⼜时,被早已有准备的警察多⼈截住并引发冲突,国民党县长秦佑农诡计多端,出⾯佯请学⽣代表到县府谈判,秦却采取法西斯⼿段将学⽣代表杨淮清及⾼中部同学等4⼈关押。
在校同学闻讯后更是怒⽕升天,⼈⼈切齿痛恨,当即由⾼⼆学⽣陈世潭组织在校同学围攻县府又被警察局驱散,第⼆天派⼆位同学前往监狱送饭又被关押,事态在进⼀步扩⼤,国民党县政府与警察局的镇压⼿段也在升级,下午又有数名警察持枪⼊校拿着名单搜捕,⼏名负责同学因被保护在寝室和厕所⾥未遂,缺乏⽃争经验的同学此时又感到形势的严峻⽽引起⾼度警惕,如不采取有效措施,同学的安全甚危。
于是,⼀⽅⾯向全省发出快邮代电,争取社会各界公众舆论的⽀持,同时严令同学不准外出以防意外;⼀⽅⾯急向驻防学校的新六军军长廖耀湘⾯陈事实经过,请予主持公道。
廖军长⽿闻⽬睹此事亦深感不平,出于同情和义愤,就在学校操坪⾥,我亲见廖军长把参谋长赵護少将叫到跟前交待:
“加强⼤门岗哨,任何⼈不得到校内抓⾛学⽣。”
赵霞点头称是,并当即给军部警卫连长下令布置加强防卫,第⼆天除见到⼤门内外⼆层的岗哨由原来⼀层2⼈增加到⼆层8⼈,⼀式的美制冲锋枪,并在学校的⼆层⼤门上贴有告⽰⼀纸,上书:
奉参谋长⾯谕:“凡所有军警⼈员,未经获准⼀律不得擅⾃⼈内。”
告⽰上还盖有红⾊长条形的新六军关防⼤印。
可是国民党县府尚不知新六军采取这⼀对学⽣的保护措施,翌⽇又有4名警察持枪来校奉命抓学⽣,⾛到校门⼜就被卫兵带到警卫连部,被警卫连长⼀顿训斥,并勒令将枪⽀缴下,逐出门外,警察狼狈之状如同丧家之⽝。
⾃此秦佑农再也不敢派⼈进学校⼀步。
⽃争期间,在校学⽣的⽣活,⾷堂⼈员外出均由警卫连派⼈随同,向⽶商、菜商出具⽩条,廖耀湘军长表态责成学校偿还。7•19”沅中学⽣⽃争历时半⽉之久取得最后胜利,县长秦佑农免职,学校并答应清算学⽣经费告终。
当时如果不是新六军廖耀湘、赵霞等⼈出于正义给予同学们的⽀持,⽃争会更趋复杂,后果也许更不堪想象。
重视县城环境卫⽣
沅郡中学紧傍海⽔河东岸,以古城墙为屏障,与河西上户村、桃花溪隔河相望,登上城墻,俯⾸可见当年的⼤⽚河滩,⾃现在⼆建公司预制场⾄北门滩,风景优美,空⽓新鲜,是同学们晨读的最好去处。
廖将军与赵霞等军部官佐亦常⼤清早在此作深呼吸运动,锻炼⾝体;他们主动和同学攀谈,听着同学早读英语,对发⾳不准确之处进⾏纠正,没有官架⼦,能平易近⼈,学⽣们都乐意与廖军长等官佐交谈。尤其听说廖军长是黄埔军校毕业⽣,他的军队军纪甚严,也就更加敬重他。
可是⼤煞风景的是,因为国民党政府在全城区内没有建⼀座公厕,沿河街⼀带的⽼百姓在黎明前后便有不少⼈在河滩上⽅便,造成环境污染,他看在眼⾥,便吩咐警卫连在下河边要道上贴出告⽰,严禁在河滩上⼤便。告⽰贴出后,可是仍有些⼈视若罔闻,我⾏我素,可谓有禁不⽌。
他也看在眼⾥,又吩咐下属从街上买回楠⽵削成⼆尺长⼆指宽的⽵块,在每天凌晨由⼀⼩队战⼠⼿拿楠⽵块,在河滩上驱赶,有的⼈见来势不妙,提着裤⼦就跑,若遇有雾天,看不清来者,冷不防被逮住,就是⼀顿屁股好打,虽是伤⽪不伤⾻,被打者喊爹叫娘,连声求饶下次不敢。
这⼀招也真灵,⾃此河滩上又恢复了往⽇的安宁,环境的清新。
有时军部打扫卫⽣,卫⽣队也为学校教学区和⽣活区洒卫⽣⽔和消毒液,学校厕所因破烂不堪,他还令下属为学校建了⼀座简易厕所。现在看来,打屁股在中国历史上⾃古有之,虽不可取,甚⾄可在茶余酒后作为趣谈,但有时可也纠正⼀些陋习成其为好事。
维护驻地社会秩序
抗战期间,驻防芷江的国民党军队,各⾊各样何其多啊!有正规的、有杂牌的、有中央的、有地⽅的、还有美国的,总⽽⾔之,给⼈的印象是,军队纪律极坏,特别是杂牌军所到之处偷鸡摸狗,横⾏霸道,更有甚者,国民党的所谓“荣军”,⾃恃抗战有功,鱼⾁乡⾥、欺压百姓,⼈民群众⽆不切齿痛恨。
但是廖耀湘军队的军纪与其他部队截然不同。新六军驻防期间,军部警卫连执法队常在四街巡逻,遇到军⼈欺⾏霸市,祸害百姓者,执法队对此便严加制⽌,迫使那些危害群众者有所收敛,为⽼百姓所称道。另⼀⽅⾯也说明廖耀湘治军⽐较严明,他的军队绝不侵犯⽼百姓的利益,有时还会帮助当地百姓排除⼀些困难,不仅从未见到新六军的官兵打骂⽼百姓的事件发⽣,⽽且常为当地百姓维护社会治安,⾮常关⼼驻地的社会秩序。
1945年8⽉,⽇本天皇宣布⽆条件投降,是年冬新六军全部空运南京,翌年奉蒋介⽯令调往东北打内战,1948年在辽沈战役全军覆灭,廖耀湘被⽣俘,送抚顺战犯管理所改造,在中国共产党英明政策的感召下,据报载,于60年代获特赦,并参加了新中国的⼈民政协⼯作,60年代末辞世。
古语云,⾦⽆⾜⾚,⼈⽆完⼈。窃以为,对待历史⼈物,只要他为社会为⽼百姓做过⼀点好事,⼈们不会忘记,历史也不会忘记。
(作者:杨淳波,芷江侗族⾃治县建设局退休⼲部)
来源:名人与芷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