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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morial for General Liao Yaoxiang

    沙岭作战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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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邱中岳

    廖先生在民国三十六年三月十八日,沙岭胜利周年纪念时说:“假如去年的今天,沙岭作战败了,就不会有东北目前的这个局面,更没有目前新六军所拥有的光辉。沙岭的胜利,是新六军建军以来‘完全胜利’的典型,也是以少胜多,以寡击众,而最具代表性的歼灭战,同时也是本军今后作战时,大胆钻隙渗透与远程挺进敌后包围作战的范式。”廖先生三十年前的短短数语,勾出了战斗、战术的轮廓,三十年后的今天的战斗、战术,仍然没有脱离这种作战的范式。今仅就沙岭作战始末,详述如次。

    东北保安司令长官部,以第十三军(辖第八十九师、第五十四师)、第五十二军(辖第二师、第二十五师),于三十四年十一月十六日攻克山海关以后,乘胜追击,于十一月二十六日攻占锦州,并以第十三军向辽(宁)热(河)边境之阜新,朝阳扫荡,第五十二军近迫沈阳。迄三十五年元月,因收复地区辽阔,兵力渐感不敷,致陷与匪胶着之苦境。统帅部为了东北接收工作能顺利完成,乃令京沪之我军(辖第十四师、新二十二师、第二〇七师),于三十五年元月中下旬,海运自秦皇岛登陆后,即沿北宁路,经山海关,于二月初抵达沟子,即以二十二师扫荡黑山、打虎山南北地区,以掩护军之部署。

    东北保安司令长官部,为确保北宁路之安全,乃以新六军发动北宁路两侧地区之扫荡作战。军奉命后,即以甫抵战场之第十四师为路北扫荡队,驰援新民,扫荡新立屯、彰武,解围秀水河子;新二十二师为路南扫荡队,以攻略盘山、台安、辽中等要点,确保北宁路南侧地区之安全为目的,乃于二月十一日开始扫荡,第六十五团于十三日克台安,第六十四团于十四日克辽中,第六十六团配属炮二营第六连及四二迫击炮一个排,于十三日攻占盘山后,留置第二营担任盘山之守备,团主力则于十四日晨向沙岭(距盘山约六十公里)扫荡前进,途中仅遭遇匪军轻微抵抗,于十五日十四时许占领沙岭。

    新二十二师攻略盘山、沙岭、台安、辽中,正拟进兵辽(阳)、鞍(山)、海(城)及营口之际,匪以约两团兵力,于十五日猛攻第六十四团第三营萧塞门(辽中东北约四十公里)阵地,经该团以牛二堡团预备队第二营驰援,才使萧塞门之状况稳定;匪另以约两团之众,于十五日围攻台安东南约二十公里之新开河第六十五团第三营阵地,经使用打虎山之师预备队(第六十五团第一营)于十六日晨,对新开河周边之匪发动攻击,而解新开河之围。

    匪于十五日进犯新开河、萧塞门之同时,啸聚南满匪军六个旅(十八个团),五个为县保安团,及民兵约二万,总计近十万之众,猛扑沙岭,企图以绝对优势之兵力,一举而歼灭第六十六团之主力于沙岭,再挟胜利之师,席卷盘山、台安、辽中,而全歼我新二十二师,然后挺进沟帮子及锦州,粉碎我政府接收东北领土与主权之计划。十五日黄昏后,匪即以人海战术,节节压迫第六十六团警戒部队近逼沙岭,我六十六团官兵,(两个营欠一连)一面应战,一面加强工事,并不时以小部队出击。

    十五日午夜,匪以全力猛攻沙岭外围据点土岗子及马家店,但均为我炽盛之火力,坚强之抵抗,与相互支援策应而遭粉碎。

    十六日,匪除以兵力火力外,对沙岭不断行猛烈之攻击外,并以沙岭为核心,向外层层包围,其包围半径,竟达三十里,尤对通往盘山、台安之要道,置以重兵,以切断我军对沙岭之一切援助。迄十六日入夜时分,我六十六团,除死守沙岭、土岗子及马家店外,其余外围要点,均为匪军所攻占,至此,我六十六团主力乃陷入匪军重围之中了。

    新二十二师,曾于二月十五及十六日,数度自盘山、台安自沙岭运送粮弹,并以兵力应援,但均为匪军之阻截而遭失败。

    十七日黄昏,匪再度猛扑沙岭,北端阵地遭匪突破,六十六团团指挥所暴露突出,午夜,匪不顾重大牺牲,先后突入团指挥所三次,但均为副团长刘梓皋亲率特务排王良洪等死命硬打,将匪歼灭,而使该团团指挥所屹立未动。但因无法获得外援,经三昼夜(十五日——十七日黄昏)之苦战,伤亡惨重,粮弹告罄,危如累卵。

    此时,新二十二师正面广达一百七十里,三个步兵团的九个步兵营及学生教导营,均已投入战斗,但六十六团倒悬之危必须全力挽救,否则,盘山、台安、辽中及沟帮子亦难保全,东北主权接收工作,将遭致重大的挫败。

    新二十二师李师长在无计可施的状况下,请示军长廖将军,将军命抽调守备新开河的六十五团第一营七个步兵排担任解围沙岭的任务,笔者恰好就是该营的营长,十七日下午三点半,在师长办公室,师长只说了:“军长指定你带你的部队去解沙岭六十六团的围,陶逸(学生教导营营长)在富家庄为你准备了向导和大车,你带部队在富家庄下车后,立即从头台子、二台子……九台子打到沙岭,解救六十六团。”师长说完了,他怕我啰嗦他,他补充了一句:“其余的问题,你去找黄参谋长好了。”我走出了师长的办公室同时也踏进了黄参谋长的办公室,(因为师长与副参谋长的办公室是里外毗邻的两间套房),黄参谋长倒也干脆,一问三不知,有问题你去找参谋主任何玉书,或者是回去找你们团长,天哪!沙岭在哪里?富家庄在何方?六十六团到底怎样了?敌人有多少?……这一连串找不到答案的问题,压在我的胸口上。但我还是硬着脖子承担了下来,临走时,真是喜出望外如获至宝的,接受了黄参谋长送我的一份油印的路线图,(当时除各团团长有一份图外,营连长都没有地图)。

    从台安到富家庄只有四十余华里,车子到达富家庄已是黄昏时分了,除了在电话里向师长报告部队已经到了富家庄外,别无其他的要求了。回头要求陶营长支援大车和向导时,陶大哥倒是十分爽朗的说:“老弟,师长要我为你准备这,准备那,我能说一个不字吗?我敢说没有吗?附近的老百姓逃走一空,哪儿还有大车?哪儿去找向导?如今只有我营里的七辆大车转交给你使用好了。”陶大哥的盛意我心领了,转身带着副营长万怀义,第一连连长刘侠英,第三连连长郭俊超,机枪连连长许尔坦等,走进了第三连连部(第三连是在昨天下午奉命增援学生教导营而先来富家庄的),围着一张炕桌坐下,我的面朝着窗子——东方,八时许我把状况及任务告诉了他们,要求他们提供完成任务的建议,十分钟过去了,我的希望也落空了,当我正在彷徨无措的瞬间,皎洁的月光(农历正月十六日)从窗口射进了我的眼睛,一时触发了灵感,当场宣布了我的决心:“营立即利用月亮的方向,避开道路村庄,钻隙潜行,解围沙岭。”就这样,带着一个营还缺两个排的部队,在冰天雪地的原野里,冒着零下二三十度的寒冷气温,在一轮皓月的照明下,上半夜靠着沙岭的枪炮声,下半夜望着沙岭熊熊火光的指引,官兵们饱受艰辛,经过一夜的努力,终于在十八日破晓前,抵达了沙岭西方约八〇〇公尺的牌坊山附近,乘敌不备,出敌意表,集中全力,一举攻占了牌坊山,并对沙岭周边的匪军阵地展开猛扑,我守备沙岭的六十六团,亦乘机出击,经三小时的激战,一鼓而解沙岭之围。

    是役匪军死伤遗尸高达两万余具,生俘六百余,尸横遍野,极人间之至惨。

    十七日夜,廖先生知道我接受了解围之命令,他当时表示:我指定“邱中岳去解围,六十六团是不会有危险的。”同日夜六十六团的,刘副团长在沙岭的重围中也对罗团长表示:“邱中岳一定会来。”廖先生和刘力公的知人与对我的信任,三十多年来,我一直没有忘记,我想我会永远永远的不至于忘记得这件事。

    录入校对:寒庭暮晚

    来源:廖耀湘将军逝世十周年纪念集P1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