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参加中日洽降会议之后勤工作
回到目录页作者:魏鸿祥
魏鸿祥曾任王耀武第四方面军特务团机枪一连准尉特务长,1949年6月起义加入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野战军,任云南军区司令部兵要调查队组长。
原载于《汕头特区晚报》1995年9月20日版
8月19日
上午第四方面军特务团机枪一连连长符气刚(海南琼山人)通知我立即带领15名士兵至司令部副官处报到,听候分配任务。当我们到达后,找着赵汝汉(山东泰安人)处长时,他说由他负责再配上13人共28人,从辰溪赶到芷江(130公里)作好中日洽降会议的后勤工作,同时已派好一辆吉普车和二辆军用大卡车,要我们带好随身武器和简单行李立即上车。途径龙泉岩、中伙铺、泸阳、怀化、到达芷江(原定在杭州玉山机场,因跑道被损坏昨天才改在芷江)。
车在原空军5大队和14中队的一带营房停下,这时已是下午1时多了,赵处长宣布在这里的新6军,以副官处长敬远平为主再加入20多人总共50多人,来作会务工作。同时又说:日方人员由新6军陈应庄少校负责接待(住宿、生活及派车)。
我们的主要任务是接待中美方人员(包括中外记者团等,原约200多人,后来增至五、六百人),并说:由于任务重,时间紧,处理各项工作复杂我们就得分工:(一)会务;(二)住宿;(三)生活;(四)采购;(五)接待及派车。二位副官处长为总负责,我被指定管理会务和住宿。新6军另一位特务长分管生活及采购。其它接待及派车由二位处长配上10人进行兼管。四方面军的李胖子,到安江县政府及一、二纱厂等单位借运来很多好家俱。
8月20日
上午派车至机场接待从各战区飞来芷江受降的长官有:张发奎、卢汉、余汉谋、顾祝同、汤恩伯、孙蔚如等。下午5时,何应钦、萧毅肃、及陆军总部、行政院、美军将领、中外记者团等50多人,由重庆分乘4架运输机,陆续抵达芷江。除中、外记者团被安排在车站附近的东亚大旅馆之外,余者都接到空军招待所。
收发电报原是安排在交通部临时电报局处理。因中外记者及来往官员多了,收发电报已不能适应目前的需要,故特派专车回辰溪从四方面军司令部及部属调来5部收发报机,并配齐通讯人员,供中、外记者和部队等之急需。
来往之人员由原定200多人猛增至五、六百人:生活及住宿、派车等,也随着紧张起来,陆军总部为此而下令:凡参加会议的中方代表,在生活上按军事化要求(每桌4菜1汤以8人为准),一律按会议的临时作息时间表为准,并听从号兵按时吹号为准。以造成一种严肃、庄重的气氛。
住宿紧张,把原来空军营房全部改为招待所,将原打算住1人的房间,也挤住2—4人,如汤恩伯和卢汉是住在一间房,王耀武之房间也住进了2位将军。这时副官处处长赵汝汉,叫苦连天,在忍不住的情况下连声叫唤:“不得了,不得了!”事情多时不管是那一项,都要耐心的一个接一个解决。
会场内外之布置,由新6军话剧团肖云瑞军官主持,我们按他需要之材料单提供实物,另外按上级指示,对会场在布置上要求严肃、简朴:会场牌楼上悬挂着中、美、英、苏四个战胜国的国旗,会场右面中墙上挂着一幅孙中山先生的半身像,两边竖立二条对联:左边是:“革命尚未成功”,右边是“同志仍须努力”。正台前面排成弧形的几张桌,上面铺着一张洁白的布条。对面2公尺的地方,摆着4把漆黑色的椅,供投降代表作座位,靠墙一围摆满了椅子和凳—子,桌上没有花瓶和烟茶,明显表现出这是接见投降者的地点。
8月21日
上午日军洽降代表今井武夫一行从汉口登上冈村宁次的专机,经洞庭湖、常德上空飞来,途中在洞庭湖上空发现机尾还有一架机枪,经批责今井即把机枪掷于洞庭湖。
我空军中尉周天民等4人及美空军上校葛兰芬与乐威驾驶的6匹“野马’,9时在芷江机场起飞后直奔常德,前去对日本降使专机执行监护和引航。
由于“野马”飞机性能好,速度快,很快就冲到今井武夫座机的前面,在该机周围、上下、左右乱飞乱钻,以求减速。这一来就苦了日本运输机的航空员,差一点误把洪江机场当成芷江机场,后来全靠我空军周天民中尉领先飞行才算飞到了芷江机场上空。11时15分,中美混合大队的3架护送专机和日本降使座机依次于芷江机场东部南北向的主跑道降落。11时25分在我军宪兵严密的监护下启开机门,今井武夫探出头来对接待他的我军陈应庄少校请示是否可以下机?陈少校说可以。
今井武夫被引到一辆插有白旗的美式吉普车上,坐在前面的司机台旁,后面是桥岛、前川和翻译木村,另一辆也插白旗载着4个日本人和行李,我军陈少校所率领负责警戒的完兵班,分坐前面和最后的2辆车上,在沿途都可见到中、美两国军人和宪兵的岗哨,照像机不断的向日本降使的座车拍摄镜头,因人们争相观看日本降使,阻挡了车队的进行,汽车开开停停。这时今井武夫一行,犹如过街示众的囚犯,内心充满了从未有过的孤独和绝望。
经过一段时间,今井武夫降使座车被我军陈少校引至停在一—所凹形木板平房前面,该房的灰色墙壁上写着2个白色的大十字,这就是日本降使的住所。
今井下车后被带进屋里,室内陈设简朴整洁,棕绳编织的绷子床上铺着美式新军毯,临窗处放置有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桌上配备了茶杯、笔、墨、纸张之类的用具。其他随员的卧室紧靠在今井住房旁边,是一间稍大的房间,室内也放置着两椅和一张桌子,不过军毯是铺在木板床上。
房外布置了多处宪兵岗哨,未经陆军总部允许,任何人不得入内,这也是对日本降使的特殊关照吧!今并武夫对这样的接待已感满足。
下午3时20分由陈应庄等2位校官来引今井武夫及随员,分乘吉普车开赴会场。
会议是在严肃的气氛中进行的。当日本降使今井武夫和参谋桥岛、前川及翻译木村等被带人会场大厅时,今井武夫连忙脱下帽子,拿在手里,但腰间的军刀仍然佩着(因为日本军人取下军刀就等于坏其性命,为了会议顺利进行,经会前他的再三请求而特许的)。
他举头一看,会场正中桌坐着总参谋长萧毅肃中将,右方是副总参谋长冷欣中将,左方是美军参谋长柏德诺准将和翻译王武上校,各战区有:张发奎、卢汉、王耀武,杜聿明、吴奇伟、廖耀湘、郑洞国、张雪中等高级军官,文职人员:顾毓、刁作谦、韦以、刘英士、龚德柏等也都列席,中美新闻记者数10人,从走廊一直挤到会场外面,当时我和几位会议筹备人员也挤在会场走廊中。
他们4人一直走到台前面摆的4只黑椅,面对着萧毅肃总参谋长作了一个深深的鞠躬,然后笔挺的站立着,当萧总参谋长出声:“请坐”他们才坐下来。
之后便开始了双方会谈。首先由萧总参谋长介绍了自己和其他接见降使的代表,接着要今井武夫缴验身份证明书,可是今并没有这种证件,而拿出一张由冈村宁次派他前来洽谈的命令书。桥岛忙将这书呈送萧总参谋长面前,经查验后,仍退还给今井。
萧总参谋长要今井交出中国战区及越南和台湾等的日军兵力配置图及第一线战斗序列的详细表册。桥岛再次打开皮包,将所要资料及图纸一起再次呈送。这时多数的摄影记者都在争摄镜头。
接着用中、美、日三国语言由我军翻译高声宣读何应钦总司令的第一号备忘录,宣读完毕以后,将两份早已准备好的收据和毛笔、墨盒由翻译员递送到今井面前。这时又有无数的电影摄影机和照像机,争相拍摄这一历史镜头。
今井紧张得连喘气都有点困难,由右手在收据上写下“今井武夫”四个歪斜的日文名字,并加盖了一个椭圆形的朱红名章。
这一严肃的镜头,从此就永久地载入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的史册中。签署后的收据,一份交萧总参谋长,一份留给今井。萧总参谋长又拿出一项电讯说明书,上面有关陆军总部的电台波长和呼号,并要今井将其日方指定的电台、波长和呼号等资料交给我方。接着桥岛第三次打开他的皮包,及时把资料呈送我方。
当今井武夫等4人退出会场时,正是下午4时50分,我们也宣布会议结束。
8月22日
上午我们派吉普车在招待所接陆军总部副总参谋长冷欣中将和美国柏德诺准将,翻译王武上校等,前往日本降使今井武夫住处,洽谈关于在南京开设前进指挥所,接收军需物资、装备,以及美国战俘现状、待遇等问题,会谈进行了约40分钟。我空军张廷孟上校,以及有关的参谋人员还分别向今井武夫进行个别谈话,对南京、上海等处的机场状况和通讯设施进行了事务性的接触。
8月23日
下午2时15分,降使今井武夫等日方代表乘坐插有小白旗的吉普车在我方几辆护送车的护送下,驶向机场。今井与来时接待他们作引导的我军陈应庄少校告辞后,即与随员上机。我方先遣人员陈昭凯少校和地区空军司令孙桐岗上校及翻译员1人也同机前往南京。此时中、美混合大队的6匹野马式机受令护送日机至常德。
还有各方面军、战区等长官,如:张发奎、汤恩伯、王耀武、卢汉、杜聿明、黄琪翔、吴奇伟、廖耀湘等分别飞返原战区,准备接收日本投降的军用物资、武器、装备和战俘的遣送工作。
晚上7时,陆军总司令何应钦,在会议大厅前的广场上举行“胜利和平大宴”,邀请了美军作战参谋长柏德诺准将及其幕僚和各方面军司令官,其他军政要员,陆军总部在芷江人员和数10名中、外记者等出席了宴会。会上,何应钦和柏德诺分别致辞,互相庆贺洽降成功,至此日本降使来芷江洽降,就此降下帷幕。
关于1945年9月9日上午9时在南京举行受降典礼(全国有16个地区在会上签字),其中第四方面军司令官王耀武是任长(沙)衡(阳)地区受降主官,主持长、衡方面的日军受降事宜。
昔日在湘西会战(保卫芷江机场战役)的对手日军第20军指挥官坂西一郎,今日作为战败国的投降者,毕恭毕敬地将战刀高高举起,双手呈给战胜国的受降主官:王耀武将军。
8月24日
昨夜“胜利和平大宴”会议结束后,我们连续于了一个通宵,主要任务是
(一)收缩会议之来往帐目;
(二)清退向各单位借来之家俱、车辆;
(三)集中存余人力清扫房间、会场及道路;
(四)点交各部(四方面军及新6军)带来芷江的武器弹药、车辆和电台,以及各项日用品。我们在赵、敬2位处长的指挥下,确定全部收尾工作于上午12时前全部清理完毕。我和赵汝汉处长等28人,决定下午离开芷江。回原部队后,即随大部队(第四方面军)出发长沙,接受日本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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