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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morial for General Liao Yaoxiang

    廖耀湘将军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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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建章指导 李珍执笔

    昔叔孙豹论三不朽:太上立德,其次立功,其次立言。历久不废,立德者固无论矣,五千年来可数者又有几人?立功者则无代无之。我中华民族五千年历史,光辉绵延,概系立功者之血汗及其可歌可泣之事功所构成,诚应传诸久远者也。汉司马迁作史记,以本纪序帝王,世家纪公侯,列传志士庶,系以立功者为经,并旁及游侠,滑稽、儒林,货殖以及匈奴、西南夷等为纬而叙述之,诚有一技之长而与生民有益者皆可传焉!论者或谓立功者固可传,然有未竟其全功者又可传乎?此则囿于以成败论英雄之俗见,何况其致败之由,错综复杂、更不能由某一人承受其咎,宋之文天祥,明之史可法则是矣。或又谓文信国以被俘不屈死,史阁部成仁于乱军之中,是最后皆以身殉,则可传矣。然史记于李广屡败匈奴而又屡败于匈奴,固不湮没其功而不传也。若以当世之潮流论之,并世诸国,如英、美、德、法之高级将领,因战败被俘未屈,反受政府颁勋而获殊荣者,又岂非吾人耳熟能详之事乎?

    邵阳廖耀湘将军,曾于第二次世界大战,远征印缅,歼灭顽敌日军第十八师团,使中印公路因而畅通,其艰苦奋斗之志节,有类班超之使西域,其以寡击众之事功,有逾李广之屡败匈奴,其可传者一也。尔后驰援东北,扫荡辽吉、沙岭一役,击溃林匪近十万众,继而援四平,克长春,复吉林,使林匪残余龟缩于松花江北岸不敢复出者久之,设非马歇尔之调停左袒,苏俄之蓄意卵翼,使林匪坐大,影响全局,则将军当可直捣黄龙,尽歼匪类。果尔,其功勋方之汉之卫霍,唐之郭李,岂多让哉!其可传者二也。其后锦州被围,将军奉命沿北宁铁路自新民经辽西走廊赴援,当以辽西地区平坦开濶,湖沼交错,大军进入,易受伏击,为图避此绝地,进退自如,乃建议大军由营口海运至葫芦岛登陆,配合锦西兵围以解锦州之围,或以营口为基地,渡辽河,从盘山沟帮子进援锦州,惜其谋未被剿总采纳,仍坚令由辽西进军。及至锦州陷落,作战目标已失,不即令回师,固守沈阳。更迟疑不决,令将军屯师于彰武、新民之间无所为者达七日之久,犯兵家不为与迟疑之大忌,为林匪主力制造在黑山与打虎山之间集结之机会,形成合围之势,使我军陷于匪长期经营之战场之坚固工事中,复在被六倍以上之兵力之围歼下而致溃灭,如此之失败,非将军之过明矣。以一发引千钧而谓发之力不强,以泰山压微卵而责卵之质不坚,岂称人之情,合物之理乎?若使将军之谋用,又何至如此!由此观之,辽西之失,谁为之?谁致之?岂莫之为而为者,莫之致而致者乎?迨后势穷力屈,自戕被阻,成仁未能,被掳不屈,即在匪之淫威逼迫下,亦大节凛然,且于集中营内赋诗明志云:“一片丹心报党国,生死艰难两不得。信国志节干云霄,武缪忠义万世则。忍死得当以报汉,誓灭丑靖八极 ”并寄语生还者,努力竟其未竟之功,己则终以不屈死,其情又何异于文信国之在燕市作正气歌乎?其可传者三也。

    余与将军谊属同乡,且军校同学三载,军中共事又近十年,运筹决策,朝夕与共,故于其生平行谊,知之深且详,兹为不使其武功志节湮灭不彰,爰本史家纪实之意,予以传述。将军廖氏,讳耀湘,以字行,湖南邵阳人。邵阳古称昭陵,居湘省之中,故又称湘中,清代为宝府治,辖邵阳、新化、新宁、城步五县,其县境西为武冈,邻雪峰山,东为衡阳,南岳在望,境内山,县城西北及其以东,为资水及邵水所环绕,是以形势险要,据传洪杨之乱,曾被围攻三月未下故吾湘有“铁打宝庆,纸糊长沙”之谚,意即谓邵阳地险城固,长沙则为四战之地,无险可守也。邵阳以山川灵秀,气势磅礴雄伟,历代人才辈出,惟唐以前,多无可考,宋以后忠义知名之士则有其人,如清之刘坤一、魏源等,或以武功见称,或以文学闻名,然以不世之功勋,震烁中外,如织护国军、推翻洪宪帝制之蔡松坡将军即邵人也。其后文如李剑农、蒋廷黻、何廉、尹仲容:武如醉六、岳森、戴岳、周磐等人,其在学术、外交、经济、军事各方面,对国家均具有重大贡献且或闻名于全球者。

    将军于清光绪三十二年丙午(公历一九〇六)四月十二日诞生于邵阳三民乡之酿溪。祖父艺圃公,宿儒也,曾于乡设馆授徒,将军之国学根基,即渊源于此。父显悌公,耕读为业,纯朴忠厚,克勤克俭,常肩挑自种烟叶市于邵城,以所得供家用,虽毕生辛劳,亦寿逾花甲,民国三十年寿终于故乡。母萧太夫人,仁慈诚慤,端庄淑慎,堪称贤母,抗日胜利后,将军适奉命率军由芷江飞赴南京受降,继而又受命急转东北戡乱,嗣不幸以兵败被掳,迄民国三十八年邵阳陷匪时,终未归省,穰苴曰:“将军受命之日,则忘其家,临军约束,则忘其亲,援桴鼓之急,则忘其身”,将军有之矣。将军昆弟四,将军居长,仲耀资,字建勋,随军服役,官至中校营长;叔耀沅,继承父业,勤于陇亩;季耀汉,毕业湖南大学;妹一,适同乡卿文甫君;当邵阳陷匪后,均不知所终。将军德配黄伯溶夫人,气质高雅,赋性温良,明敏有器识,系一虔诚之基督教徒,乃开国元勋长沙黄克强先生之女侄,民国二十三年与将军结婚于法国巴黎,民国二十四年,生一子,将军亲为命名定一,二十五年,夫人随将军自法返国,任职于军事委员会新闻处。抗战军兴, 将军旅居湘黔各省,仆仆道途患难艰辛相慰藉,三十一年,将军率军由缅入印,夫人亦曾亲往印度蓝伽营区、共同备尝者热风沙之苦,抗日胜利,夫人率子定居上海,继以沦陷返湘,其后邱中岳南下,将军嘱邱专大人于湘寓,嘱夫人务必排除万难,携定一随政府来台,故复承将军之意于三十九年间关自长沙经香港来台。定一于四十八自台湾大学毕业后,继赴美深造,获南加州大学硕士,并任职于加州一建公司之工程师主任,为报母劬劳,于六十一年迎养赴美。定一并早在美与其台大同学欧阳蘅女士结婚,生子女各一。六十五年,定一应政府之邀,率留美部分学人返国主持交通会议,以研究台省交通改进,与会者有交通部长高玉树及其他首长等多人,会后获严前总统及今总统蒋经国先生,分别召见、慰问、款待,并摄影留念。

    将军幼随祖父艺圃公启蒙,读书过目成诵,入高小前,已毕四书五经,人皆以神童目之。县立高小毕业后考入省垣最负盛名之私立岳云中学,时县至省,尚未通车,将军结伴步行,每于途中宿店,入浴后卸内衣裤,亲自洗涤,晾通风处,俟晨干备着,夜则赤身就寝。又湘省各地伙铺(卖饭食之小客栈),卖饭有论碗论餐之规,某次 将军与表兄萧劲结伴至湘潭七里铺进餐时,店家初以将军为学生、饭量必微,故愿以餐论,殊不知将军食量甚豪,竟至六碗方罢,店家大呼上当不已,将军膺阃寄后,能与士卒共甘苦,食粗粝,耐劳健步,亦素养也。

    将军在校,成绩优异,试必前茅,毕业后有志报国,以当时情势论,报国莫优于从军,乃入湘军叶开鑫部,由列兵迅即升至班长,因训练精到,战阵勇敢,常见称于侪辈,考 将军平生,无论文规武略或军事技艺,所学必精,其毕生军人志业,固早已奠基于此矣。

    继而响应领袖蒋公革命号召,深知欲有所作为,非有高深之军事学术不为功,乃毅然于民国十五年赴广州投考黄埔军校,十八年转至南京中央军校六期骑科毕业,自入伍迄学成,历经三载,为当时军校受训最长之一期。毕业前参加留学预备班考试,将军为千余考生中录取四十四名者之一,当时留学考试,虽均以英文应试,而将军则自愿留法,不畏艰难,重新学习法文,其愿接受考验,苦增益其所不能,此孟子所谓承大任者也。将军在法仍学骑兵,毕业于有名之圣西尔军校,化骑兵专校深造,成绩特优,为法人所钦敬。民国二十五年学成回国,应桂永清将军之邀,军校教导总队骑兵队第二连少校连长,旋调军士营学兵连连长,翌年由学兵连调升该总队第二旅中校参谋主任,是年冬参加保卫首都南京之役,南京失守被陷,二十七年将军自南京脱险至汉口,曾就南京战役之经验以国军今后建军应有之改进为题,上书最高当局,由军中名宿蒋百里将军亲向推介,乃蒙破格升任二百师少将参谋长,在国军人事纪录中,由中校越阶晋升少将者,将军为第一人。二百师系当时国内所首创之机械化部队,将军任职该部,正符留法之所学而能致用也。

    二十七年九月,二百师扩编为新十一军,旋改为第五军,将军调升为该军新二十二师少将副师长,战长邱清泉将军,系军校二期及德国陆军大学毕业,两人所学,均在欧陆军事强国,于部队训练及作师指挥,相得益彰,彼此不惟学养有素,且均系雄才大略者也。

    二十八年岁末,昆仑关一役,将军亲临前线指挥,使号称天险之雄关,一战而克。将军平时最重训练,任副师长之始,军长杜聿明将军用其所长,命为军干训班主任,负全军中下级干部之训练,将军鉴于已往国军在各战场失败之教训与经验,乃创着小部队战术,并树立伍长制度,使班以下划分三至五个小战斗群,以三人或二人为一伍,以一人为伍长,使在情况紧急或战场混乱时,伍长仍能指挥独立作战。而连以下之战术运用与战斗技能,更特别讲求,且不断予以反复演练。尔后第五军各师能成为劲旅,将军此时之训练不仅是与有力焉,而且为决定因素者也。二十九年六月,将军升任新二十二师师长后,除仍成立师干训班以训练中下级干部外,对全师团营以下部队之战术训练,犹特别注重,且必亲自主持,不遗余力;民国三十年,师移驻贵州及云南省境,即经常主持班、排、连、营、团之实兵对抗演习,并亲自指导,亲自讲评,在任何一级之演习中,自指挥官以至兵,任何一人于任何状况下应有之细微动作,均为详尽之讲评,丝毫不容遗漏;其后军训部于是年总校阅中,所部成绩列为全国第一,及其以后缅南各次战役中,能攻必克,守必固,退则井然有序者,均奠基于此时之严格训练,绝非幸致者也。

    三十年十二月八日,日军以海空军偷袭珍珠港之同时,向英、美两国宣战,并对西南太平洋美英各军事要地行闪电攻击,不旋踵,关岛、马尼拉、香港、新加坡均相继失陷,泰国亦复投降,日军乃挥师南下,席卷荷印,并经泰国向西,进窥缅甸。

    英缅当局,初拒我大军援缅,此时英方以防缅兵力单薄,于十二月十日派遣武官戴尼斯(Dennis L.E)晋见领袖,向我请援,美代表马格鲁德将军,亦以此为请。于是领袖循英美之要求,于十二月二十七日先调美空军志愿队之一部移驻仰光(Rangoon)协防,继又编组远征军,由罗卓英将军率领第五军(杜聿明)、第六军(甘丽初)、第六十六军(张轸)分途援缅。

    三十一年三月,第五军二百师由滇西进入缅甸之同古(Toungoo)及其以南地区,第六军自昆明经保山到达缅泰边境之毛奇(Mawchi)、猛畔(Mongpan)、雷列姆(Loi-iem)地区。第六十六军进驻腊戍(Lashio)、曼德勒(Mandalay),待命协助英军之作战。

    三十一年三月八日,日军第十五军团司令官饭田祥二郎,以第十八、第三十三、第五十五、第五十六等四个师团,两个战车团,并附有若干山野重炮、高射炮及优势之空军,攻占仰光,且分三路积极北进,企图一举囊括中南半岛,截断中、美、英间之海陆运输,以窒息我国,进而达成与德军会师中东之梦想。

    将军于三月十九日率部到达缅甸皎栖(Kyaukse)集结待命,二十一日推进至淡文伊(Taungdwingyi),苗拉林(Myolalin)之线,占领阵地,准备增援右翼英军之作战。(作战经过参阅附图一)

    中路敌军第五十五师团,于三月二十三日起,对同古发动猛烈攻击,并向北迂回,袭占战略要点之南阳(Nanang)车站,遮断我同古守军之补给线。二十五日,同古外围据点鄂克温(Oktwin)被陷,我同古守军第二百师遂陷于孤立,粮弹俱缺,情势危殆。将军奉命于三月二十八日,自叶达西(Yedashe)向南攻击,激战至二十九日,攻克南阳车站,旋因敌大举增援,我二百师奉命向北转进,将军所部——新二十二师乃于现阵地改取守势,与敌保持接触。

    三月三十日,将军后奉命于叶达西迄平蛮纳(Pyinmana)间地区,阻敌被禁,以掩护军于平蛮纳之会战部署。将军受命之日,审度情势,决心并用固守阵地与数阵地之迟滞作战。并依地形特性,将三个步兵团重叠配置于数迟滞阵地上,每一迟滞阵地予敌重创后,必须依命令转进再占领另一迟滞阵地,不得擅自撤守,使每一迟滞阵地能有休息、补充、整备及构工之充分准备时间,且辅以远距离之警戒及广正面之搜索与埋伏、狙击,以迟滞敌之前进。敌虽武器精良,兵力优势,但始终不敢冒然前进。叶达西至平蛮纳间,相距不及四十哩,以一兵力、火力及装备较敌极端劣势之步兵师,面对空军又占绝对优势之敌,如何能以有限之空间,争取军会战充分准备所需之时间,其任务至为艰巨。由于 将军卓越之指挥,适切之指导,遇详之准备与弹性之计划,且能充分利用有限之空间与地形特性,发挥各部队之特质与团队精神,故能于每一迟滞阵地之作战,掌握主动,捕捉战机,发挥韧性,重创敌军,并能确保行动之自由,圆满达成任务。考之抗战史上,尚无先例。迄四月十六日,因右翼英军节节败退,平蛮纳阵地侧背暴露,军乃放弃平蛮纳之会战,中央正面之敌,以将军所部新二十二师之迎头痛击,乃前进蠕缓,但两翼友军节节失利,遂致腊戍、八莫(Bhamo)、密支那(Myitkvima)相继失守。此时我军,处境极为困难,军原奉命由腾冲边境返国,因密支那被陷后,已不可能,故将军为迅速脱离敌军之目的,即向孟关(Maingkwan)、大洛(Tario)之线转进。时当雨季,原干沟溪流中之人行道悉被水淹,成为巨河大川,乃不得不从峻岭密林中行进,虽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人马通行仍极感困难,然将军始终意志坚定,神色泰然,徒步率所部行进,辗转经堪地(Kanti)、清加林(Singkaling)、大洛、新平洋(Shingbwiyang),向印度东境之列多(Ledo)前进,迄八月三日各部才先后抵达,沿途给养不继,大部分官兵在极端饥饿之下,将原为运输用之骡马宰食后,掘挖芭蕉根,采摘野果以果腹,因此官兵在饥饿、淫雨、虫毒与疾疫之侵袭下,疲惫交困,死亡颇多。

    将军于进入山区后,预判可将遭遇若干恶劣之境况,乃每晨立于部队行进先头,劝导官兵抛弃不必要之行李以保存体力,与前述之恶劣状况作艰苦斗争,方能保有生命;同时鼓励官兵奋勇前进,到达印度,自有复仇雪耻之良机。我官兵若非将军先见之明和劝导与鼓励,则官兵死亡率或更大为增矣。

    三十一年八月上旬,将军率所部约四千余人,逐次到达印度东境之列多,以沿途之苦难折磨,咸多躯体支离,形容枯槁,精神疲惫。卧息于临时设立之棚帐中,难于动弹矣。然将军则仍神彩奕奕,毫无倦容,并亲赴官兵卧息处所,抚问慰勉,如父兄之于子弟,彼此相顾泫然。在列多稍事休整,于八月末进驻于印度比哈尔(Bihar)省之蓝姆伽(Ramgarh),立即着手整编,补充人员,更换装备,严格训练,不一年成为举世闻名之劲旅。三十二年九月,全师奉命又集中列多,准备反攻,将军踏勘列多附近之原始森林,并考虑我军未来使命,手编《森林作战战法》,要求各级干部结合缅北地形之特性与敌军战法作严格之模拟演练,以奠定未来森林作战之基础。

    当时日军以其常胜师第十八师团,加强其炮工兵之支援,据守缅北,并置重点于胡康河谷(Hukawing Valley)。胡康河谷位于中、印、缅三国未定界之边区,为野人山山脉中之高原盆地,平均高度在四千公尺以上,更的宛河(Cnhindwiu R.)及伊洛瓦底江发源其间,广袤数百里,人烟稀少,为未经开发之原始森林地区,林海莽莽,抬头不见天日。

    三十三年一月初,将军所属新二十二师之六十五团,奉命为军之右侧支队,向大洛河左岸丛山密林中,根据将军之指示,使用地图与指北针判断方向,斩荆辟道,攀悬崖,附绝壁,向大洛推进。较韩信之渡陈仓,邓艾之出阴平尤危难百倍(嗣后大小战役多类此)经十余日之艰苦行军,出敌意表,将敌军之五十五连队第三大队包围于百贼河(Pathhka)南岸予以聚歼,而解加拉苏(Ngajatzu)新三十八师一一二团第三营之围。一月三十一日攻克大洛,打破敌守必固之信念,而开缅北反攻作战胜利之端。将军于二月初率师主力自康道(Kantau)渡河向南取攻势,连克腰班卡(Yawngbanga Ga)与拉征卡(Lalven Ga)后,即向胡康河谷之重镇孟关,展开包围攻击(第一阶段作战经过参阅附图二)

    将军为期确保师右侧之安全,及配合师正面攻击之行动,乃以步兵第六十五团第一营为右侧支队,自大洛经大树班(Tasubum)向伦京(Lankin)前进,该右侧支队行进之方向,横距师正面九十余哩,皆为原始森林遮断,粮弹伤员,全恃空中输送。将军以电台对话直接指挥,凡无法攻克之坚强据点,即指示留一部对峙,另一部超越前进。每值第一线连超越后,敌即弃大炮辎重,彻夜撤退,将军料敌之神与指挥之卓越与隆美尔于第二次世界大战之突击法国与扫荡非洲相媲美也。

    孟关为胡康河谷之行政中心,亦为敌阵地之核心,敌集结步兵七个大队、山、野重炮兵及战防炮各一个大队,企图于胡康河谷与我决战,其坚固难攻之程度可知,未料,将军以迅速之行动指挥新二十二师乘势南下,直叩孟关。将军并以配属之战车第一营,与步兵第六十六团第一营,编成步战特遣队,自孟关之东迂回敌后,于三月三日晨袭占宁库卡(Nfinghku Ga),截断孟关敌军之补给线,而新二十二师主力,以雷霆万钧之势,于同日正午,攻克孟关,而击破敌十八师团之主力。将军继以闪电之行动,挥师向南,尾敌穷追,八日我步战特遣队,于瓦鲁班(Walawbum)西北,攻入敌军第十八师团司令部,敌仓皇应战,死伤枕藉,九日晨克瓦鲁班,当即继续南进,十五日克丁高沙坎(Tingkawk Sakan),遂结束胡康河谷之作战。当孟关攻略之后,东南亚盟军统帅英海军上将蒙巴顿(Admiral Lard Wountbatton)及英驻印总督魏菲尔(Wefill),初闻捷讯,咸表怀疑与惊异,蒙巴顿并曾乘轻航空机飞临 将军孟关指挥所亲致祝贺并慰劳,盖亦藉明实情也。蒙巴顿于指挥所听取战况简报后,并曾与 将军及指挥所高级干部共进午餐,临行时又与将军摄影留念。当其见我一般官兵时,乃竖拇指以国语大声奖誉曰:“二十二师顶好!”,此时不仅将军蜚声国际,而中国军人亦开始扬眉吐气矣。

    胡康河谷作战之胜利,就战略言,影响至为深远,盖当时因此才能抽调第三十师步兵一团及战车一营增援印缅边境英法尔(Imphal),科希玛(Kohima)地区英军之实力,而稳定其危急之战局;然从战术上言,实为一不完全之胜利,因攻略瓦鲁班时,美军第一支队迂回到达瓦鲁班东北之于卡(Gum Ga),遭敌反击,即行撤退,步战特遣队,亦未照将军预定之计划,适时到达目标,致未能将敌第十八师团闭锁于瓦鲁班以北地区,使之全部就歼,而启尔后间布班(Jambubum)山隘及孟拱河谷(Mogaung Valley)之艰苦战斗。

    间布班山隘,北自丁高沙坎起,南至沙杜渣(Shaduzup)止,为一狭长山谷,纵长约十余哩,两侧崇山峻岭,悬崖绝壁,山高平均达三千余公尺,森林密布,几无法攀登。迂回绕越,亦极困难,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敌之险。且敌第十八师团集中全力于山隘中以阻止我军之南进,迫使我军对敌实施正面攻击,诚如古人所论,“两鼠斗于穴中,力大者胜”,将军指挥所属之新二十二师,以步兵营为战术单元,灵活运用火力,密切支援小部队之冲锋格斗,经旬日之苦战,敌死伤惨重,遂于三月二十七日,突破高鲁阳(Hkawnglawyang),二十九日攻占沙杜渣,敌所据之间布班山隘,遂完全入于将军之掌握矣。

    孟拱河谷,纵长七十五哩,横宽不足七哩,南高江(Namkawng R.)经流其间。敌第十八师团经将军所部自大洛迄间布班山隘各役之围歼后,虽已溃不成军,但迭经补充,并获敌第五十六师团及第二师团各一部之增援,战力已大为增强,敌拟利用孟拱河谷,逐次抵抗,以待雨季降临。我军则为迅速打通中印公路计,乃冒恶劣天候向南推进。将军指挥新二十二师,先后攻克瓦康(Wakan)、瓦拉渣(Warazup)、马拉高(Malakawng)、英克塘(Inkangahtawng)、拉其卡(LachiGa)五大据点,每一据点攻克之后,即尾敌追击,或迅速超越,或大胆迂回,使敌无喘息机会,乃启导尔后索卡道(Nsawgahtawng)一役之空前胜利。

    将军于六月一日中午袭占拉其卡后,对索卡道迅速完成包围,师主力以七个步兵营,并列展开攻击,经九昼夜之激战,遂于六月九日中午,将敌压迫于索卡道附近地区包围歼灭。此役敌遗尸五千余具,生俘英井中队长以下官兵百余人,掳敌火炮(不含迫击炮、七〇步兵炮与战防炮)五十六门,车辆一九〇余辆,步机枪三千余支,骡马三百余匹,敌第十八师团师团长田中新一中将仅率残存官兵千余人泅渡印道河(Indaw R.)向南逃脱。将军挟战胜之余威,于六月十六日,一举攻克卡马英(Kanting)并与攻克支遵(Ziguun)与西通之新三十八师及空降敌后作战之英军空降第七十七旅会师,而结束缅北反攻作战第一阶段胜利之局。

    索卡道之会战,就战术观点言,为森林歼灭战之典型。将军指挥四个步兵团之兵力,击灭敌军一个加强步兵师团,为开甲午战争以来,中日战争史上之空前胜利。就战略观点言,更因敌第十八师团之被歼,敌第二及第五六师团之被各个击破,致使敌对孟拱与密支那两大战略要点无法守备,而导致缅北敌军之全面崩溃。

    三十三年八月,将军以战功获颁最高荣誉之青天白日勋章(相当于现在之国光勋章),晋升为新编第六军首任军长,统辖新二十二师、第十四师、第五十师,利用雨季就战地加强训练,以应攻势之再兴。将军衡量未来战场,多为城镇村落,乃手撰《城镇村落战斗》一书,分发各级干部,严格督导部队训练。十月雨季将尽,将军奉命率军之主力(以第十四师为总预备队)为缅北反攻第二阶段作战之中路军(第二阶段作战经过参阅附图三) ,于十月十五日,自孟拱经和平(Hopin)向史维古(wegu)取攻势,将军以新二十二师,自孟拱以东丛林中向南潜行,远程挺进,于十一月一日进抵伊洛瓦底江北岸,一举击灭沿江警戒之伪缅军。积极突进。于五日出敌意表,同时数处强渡伊洛瓦底江天险,七日攻占史维古,击破敌第二师团及伪缅军各一部,使敌不及集结主力固守顽抗,首开第二阶段攻势胜利之基端。史维古濒伊洛瓦底江南岸,形势险要,为卡萨(Katha )、八莫(Bhmo)间水陆交通之中心及伊洛瓦底江整体防线之枢纽,亦为敌我必争之战略要点,就我言,史维古之略取,向南可直趋腊戍、眉苗(Maymyo),对八莫及滇西作战之敌军,可以形成战略包围;对敌而言,史维古之失守,不仅使八莫与卡萨间之整体防线分割,而丧失兵力转用与相互支援策应之自由,以及水陆补给线之中断,且使八莫与滇西敌军战略翼侧完全暴露,而处于最不利之战略态势。

    负责攻略印道(Indaw)、卡萨之右路英军第三十六师,于十月末攻抵印道北郊时,猝遭敌军铁道守备队之反扑,纷纷后撤,溃不成军,将军立即以军预备队第五十师驰援,击退敌之反扑,将军之断然措施,使英军得能转危为安,我军之战略翼侧得以巩固。对整个战局贡献至大。十一月初,将军以英军迟滞于卡萨地区,逡巡不进,左路新一军又久攻八莫不下,为使中印公路早日开放,遂不待伊洛瓦底江流域战斗之结束,断然以第五十师接替史维古之守备,策应右路英军对卡萨之攻略,并以新二十二师继续向瑞丽河(HweliR.)之线推进。

    瑞丽河发源于滇西,经畹甸(Wamting)向西南流向缅北之卡龙(Kalon),注入伊洛瓦底江。将军指挥新二十二师于八莫与新三十八师完成战场会师后,随即转锋南下,钻隙挺进,扫灭敌一再补充之五六联队(由十八师团残部整补编成)强渡瑞丽河,连克曼纳(Manna)、派来(Hpal-ai)贵街(Kutkai)三大据点,迫使敌军由南坎(Namhkam)地区向芒密(Manmye)退却,启滇缅公路开放之契机。当时将军所属新二十二师之前锋,距缅京曼德勒不及百哩,并可望于一周内攻克腊戍,尽歼顽敌,及早开放中印公路,惜此时国内战场,日寇进犯独山,贵阳告急,重庆震动。将军乃奉命率新六军主力空运回国驰援,留置第五十师协同新一军继续完成打通中印公路之历史任务。

    缅北反攻之役,名为中、英、美三国联盟作战,实则大小战役,均以我国军为主力,而国军初则以新二十二师,后则以新六军产生之影响最大,亦即将军卓越之指挥与对所属各部队严而有方之训练,为致胜之主因,将军对所属各部队之训练,无论平时或战时,全系因时、因地、因敌制宜。观将军颁布《小部队战术》《森林作战指法》及《城镇村落战斗》之时间与地点可以知之矣。孙子兵法云:“知吾卒之可以击,而不知敌之不可击,胜之半也。知敌之可击,而不知吾卒之不可以击,胜之半也。知敌之可击,知吾卒之可以击,而不知地形之不可以战,胜之半也。”从上所述,将军发表各项战术战法之时间与地点及其按各战术战法作严格之训练,于上三者,将军可谓全知之矣。孙子兵法又云:“故知兵者,动而不迷,举而不穷,故曰:‘知己知彼,胜乃不殆,知地知天,胜乃可全’。”将军缅北反攻之全胜,岂偶然哉?至于将军战场内之指挥,用奇多于用正,如大洛之钻隙蹈瑕,伦京之远程突袭,孟关之迂回歼敌,瓦鲁班特遣队之颠倒正面攻击,间布班山隘之中央突破,于卡及索卡道之迂回,史维古之挺进袭取,八莫之合击会师,瑞丽河之钻隙挺进等之各战例中,用奇居十分之九,而用正不过十分之一而已。用奇者以奇为主,以正为副,用正者以正为主,以奇为副,均即所谓以正合,以奇胜也。孙子兵法云:“三军之众可使必受敌而无败者,奇正是也。兵之所加,如以石投卵者,虚实是也。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河战势不过奇正,奇正之变,如循环之无端。”,将军于缅北大小各战役中,奇正互用,均获全胜,赢得国际赞誉。观此,更知其非偶然矣。前美军驻华陆军司令麦克鲁将军有云:“中国如有新六军之部队十个军,非但无内患,且无外侮。”其对新六军之赞誉与对将军之敬佩可见一斑矣。索卡道之役,日俘英井中队长对各国军队战力之评估称:“如以同等装备,日军可以一击七缅军,六印军,五俄军,四法军,四义军,三英军,二德军,二美军,与中国军则一与一平。”战后缅甸战场日军指挥官河边正三郎大将亦曾云:“中国军队装备美国武器,才是世界上最强之军队。”以缅北反攻之战而言,其所指之中国军队,乃为将军之所属官兵加将军严而有方之训练与将军卓越之指挥之总称。抗战八年,在国内亦有战胜日军之时,如台儿庄大捷,长沙大捷等,但在胜败次数上比,悬殊难以数计,在兵力数量上比,彼寡我众,亦难以道里计,但缅北反攻作战则不然,我全胜而敌全败;而兵力对比,敌众而我寡,此若非将军之长才何克臻此。

    将军所属之新六军旋奉国民政府颁授荣誉虎旗一面,将军以军长之地位除前在师长升军长时,国府颁授青天白日勋章外,此际美政府颁授将军自由勋章一座,英政府颁授 将军十字勋章一座,此等最高荣誉,乃将军为国家尽忠与卓越之军事指挥之结果也。

    将军于三十三年十二月下旬,率第十四师、新二十二师返国,将缅战即将完成之任务交予新一军;原为寇犯独山,贵阳危急,需将军迎击强寇而巩固陪都。但俟将军所属全部空运云南沾益时,敌竟闻风后撤。将军所部乃暂时驻节曲靖。将军一如民国三十年驻防滇西时,预想未来之使命,战场地形,督导各部队严加训练。翌年初,青年军第二〇七师,奉命编入新六军序列,归将军指挥。五月寇犯湘西,将军奉命空运湖南芷江,增援第四方面军之作战。将军于侦察地形及了解状况后,决心以新二十二师一师之兵力接替第七十四军全军之任务。按实际状况,一师兵力绰有余裕,但友军竟误会将军有轻视之意,誓言宁愿战斗至最后一兵一卒,坚拒不交。事实上,将军对第四方面军防务之部署,在部队训话中曾备加赞扬。而当面敌军闻将军所属即将参战,竟闻风而逃。同年八月,日寇投降,空运南京,接收京沪,剿平江北流寇,巩固京畿。旋以共匪藉俄帝之掩护,公然叛国。擅由俄军手中接收日关东军全部装备械弹,并让俄人抢劫东北全部生产设施和其他财产,破坏交通运输,扰乱社会秩序,致东北接收工作受阻,时东北国军,仅有第十三、五十二两军,然地区辽阔,情势紧急,接收地区扩及彰武、沈阳,防广兵单,遭匪骚扰攻击,几无宁日。

    国防部为加强东北国军战力以利接收,特命将军于三十五年元月中旬,率部自上海运葫芦岛登陆出关戡乱,二月初,即以新二十二师扫荡黑山、打虎山南北地区,以掩护军之部署。(作战经过参阅附图四)时营口及彰武友军失利,损失颇重,匪焰嚣张;将军即以甫抵战场之第十四师驰援新民,扫荡新立屯、彰武,解围秀水河子;新二十二师攻略沙岭、台安、辽中诸要镇,以确保北宁路之畅通。新二十二师自二月八日起,迄十四日止,先后光复沙岭、台安、新开河、牛二堡及辽中诸地。二月十五日,匪以新二十二师正面广达一百七十里,兵力分散,有隙可乘,乃啸聚南满匪军六个旅(十八个团),五个伪县保安团,及民兵约二万共计近十万之众,猛扑沙岭,我军凭坚固守,沙岭守军仅步兵五个连,重机枪两个连,炮兵一个连,苦战三昼夜,粮弹俱缺,情势危急。将军命新二十二师,于十七日午以步兵第六十五团第一营七个步兵排由营长邱中岳指挥,于当日黄昏后利用月色(农历正月十六日),钻隙潜行,穿越匪军纵深三十余里之重重包围,于十八日破晓时分,一举击溃沙岭周边之匪,而解沙岭之围。是役匪军死伤高达二万余,被击溃者近十万众而遭惨败,我军之声威,不仅使匪胆寒,即盘踞沈阳迟迟不退之俄军亦慑于我军之实力,而于三月下旬主动撤出沈阳。

    沈阳位于浑河谷口北岸,为辽河平原之重镇,亦为东北最大之行政和工业中心,北宁、中长、安沈、沈吉各铁路交会于此之交通枢纽,为兵家必争之地;其北方之铁岭、四平,东及东南之抚顺、本溪,南方之辽阳、鞍山,不仅为沈阳外围之卫星都市,且为控制辽河平原,拱卫沈阳安全必需确保之地。三十五年三月中旬,东北保安长官司令部于接收沈阳之直后,立即发动辽南、辽北之作战。将军衔命夺取辽阳、鞍山、海城、营口,除以二〇七师卫戍沈阳外,以军主力第十四师、新二十二师,自辽中向东取攻势,(作战经过参阅附图四)并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先后击破潘家屯、刘二堡匪军之抵抗,迄三月二十一日,攻占辽阳、烟台、沙河、鞍山、千山,另命副军长舒适存指挥第五师(属九十二军)、第八十八师(属第七十一军)自沟帮子出盘山,向东取攻势破匪节节抵抗,不数日,第五师攻克牛庄、海城、第八十八师则夺取田庄、营口、大石桥诸重镇。

    四月中旬,友军第五十二军,奉命沿安沈铁路向南攻略本溪,孰知第二十五师进抵火连寨、刘家沟一带时,遭匪围攻,第五十二军对本溪之攻势遂尔受阻,致无功而退。东北保安长官司令部为解除沈阳侧背之威胁,继于四月下旬,再发动本溪第二次攻势,由新六军及第五十二军,分任右左攻击兵团,并以新六军为主攻(作战经过参阅附图五)。将军为求出敌意表,避免攻坚,以一部沿太子河南岸之辽(阳)宫(原)铁路佯作牵制,以主力沿太子河北岸之崇山峻岭直取鸡冠山,与匪发生激战后,突破匪军阵地,导致匪军全面瓦解,黄昏前,攻击到达大清沟南北之线,匪大部就歼。翌晨,新二十二师全线发起追击,本溪湖乃告收复。

    五月中旬,我四平攻击兵团(新一军)与匪于四平以南僵持难决,匪转用南满匪军,自四平之东出老开原,我攻击兵团之战略翼侧,立即感受严重之威胁,交通线亦有被匪截断之虞。将军旋复受命北调(作战经过,参阅附图五),前锋新二十二师步兵第六十五团于十四日甫抵老开原,立即展开与匪激战于威远堡门,匪增援猛扑,反复搏杀,直至十六日晨,威远堡门为我攻克,旋即挥师北进,连克叶赫站、平岗镇、火石岭子,五月二十日一举击溃匪军第三、五、九旅之增援后,攻占郭家店,完成对四平匪军之战略包围,匪首林彪见处境艰危,大势已去,乃乘夜向公主岭以北逃遁。

    新六军于二十一日攻克公主岭后,即与攻略四平之新一军向长(春)吉(林)发动追击,另由副军长舒适存指挥第一九五师、第二〇七师沿吉(林)四(平)铁路两侧向东追击;新二十二师于二十二日克范家屯、四方台,二十三日克长春;第八十八师于二十四日克九台后,向东进出,直薄拉法;第十四师连克伊通,双阳后;又于二十五日克永吉,二十八日席卷小丰满。第一九五师克南北山城子、柳河,梅河口;第二〇七师连克海龙、盘石、桦甸、打通吉四铁路。新一军前锋第五十师,自八面城向北追击,连克怀德、农安、德惠、直捣松花江南岸,军主力亦于二十四日进抵长春及其以西地区,旋因第一八四师在海城附近叛变,该军主力奉命南调。辽北之匪在将军指挥之部队之疾风迅雷之穷追猛攻下,溃不成军。将军复以乘胜之势,北渡松花江,东取皎河、拉法,本可长驱直下,灭此朝食,但政府为尊重友邦调处,并予奸匪以悔悟之机,复于六月六日发布第二次停战令,重申和平意愿,以促匪深切反省。

    长吉会战结束,将军之神威及在其指挥下部队攻势之凌厉,一如缅北反攻之战,震惊国内外,斯时将军奉命组成第四绥靖区司令部,戍守长春,警卫辽吉。九月初,辽热边区告急。将军奉命为总预备队,将绥靖区责任交由新一军接替后,先驰援辽西,继略定热河,讵料鞍(山)海(城)情况紧张,新六军重返辽南,镇守辽阳、鞍山。旋以西丰失陷,西安被围,将军复奉命北调,先后规复西丰,解围西安。连克辉南、金川,席卷新宾、柳河,打通沈吉铁路及小丰满输电线路。而启当局收复安东之决心。

    东北保安长官司令部,以攻略辽南与安东、通化地区,肃清辽东半岛之匪,压迫俄军退出旅顺、大连,遮断山东半岛匪军之人员补充与军品补给,切断匪军与北韩连络之目的,决于十月中旬,以新六军及第五十二军为右左兵团发动攻势(作战经过参阅附图六)。将军奉命为右兵团,向南及向东取攻势。迅即指挥第一八四师(配属指挥之部队)连克盖平、熊岳;并以第十四师为主攻,连克大富庄,石门岭、岫岩;复连克庄河、大孤山(为运补山东半岛匪军之主要港口)、万福庄。复指挥新二十二师六十六团攻下析木城及小孤山。将军为配合军主攻与左兵团之攻势进展,乃复命第六十六团迅速东出青城子,协力第十四师将匪独立之四个团及辽(阳)、海(城)、盖(平)、岫(岩)、庄(河)等五个保安支团,包围歼灭于青城子、关门山、赫家沟、黄旗堡、四门子一带,使左兵团——第五十二军之左侧背毫无威胁,直下安东。将军继以卓越之指挥,与适时适切之指导,全面以破竹之势,连克瓦房店、复州、城子瞳、貔子窝及普兰店等名城,且东出大东沟,南下石河驿,进窥旅大,监视俄寇,肃清残匪,光复辽南。

    当本军直逼安东之际,彰武告急,将军乃抽调新二十二师第六十五团(欠第二营)星夜驰援,直出辽、热边境之小库伦;未几,友军第二十五师于叆阳边门为匪所困,将军复以新二十二师主力急调宫原,命第六十四团自析木城经青城子至赛马集,并以甫抵小库伦之第六十五团(欠)增援城厂,惜二十五师于我军驰援到达之前数小时覆没。新二十二师旋即尾敌追击,收复城厂,叆阳边门,前锋直薄桓仁之牛毛坞。时四平告急,将军又命新二十二师之六十六团(留置第一营担任普兰店之守备)驰援,出梨树,直薄长岭,驱退犯匪。

    将军率军出关戡乱,不一年,东出鸭绿江畔,北抵松花江边,南薄石河驿,西至热河小库伦,驰驱遍及东北,大小战,数以百计,且各重要战役,莫不以新六军为其主力,军锋所指,无坚不摧,军威所至,奸匪胆寒,相戒“逢六不战”,闻风走避。一年来,经新六军略取接收者凡四十七县市,面积逾收复区总面积百分之七十以上,将军运筹幛幄,奋勇疆场,战绩彪炳,功不可没。

    此后东北匪军,藉俄帝之卵翼,战力日增,且以松花江以北,旅大、北韩,以及辽热边区为掩护,进可出击扰乱,退则足以自保,关内、关外互为呼应,山东、辽东半岛相互支援,或攻或守,主动自如矣。我军自辽东半岛获致胜利后,接收地区日广,而地方武力未能及时建立,致前方作战,地方绥靖,悉赖野战部队之实力维持之,因此,不仅兵力更显著单薄,且战力日趋萎缩,而新六军尤疲于奔命,几无整补喘息之机。及至临江四次失利,匪已察知国军兵力之拮据,乃悍然发动全面攻势,自十一月后,辽南匪各独立师虽经大连俄军四次补充与装备,然皆为将军指挥所属诱出普兰店、貔子窝封锁线,四度予以歼灭;其辽东军区匪第十二旅,亦两度自北南窜,皆为将军所击溃。三十六年二月下旬,长吉告急,将军以新二十二师主力驰援,其前锋甫抵公主岭,匪乃闻风而遁。讵料友军方面之柳河、金州陷匪,沈海线重镇北山城子亦弃守,辽北东南半壁屏障尽失。将军复提师南援,三月六日,再克北山城子、柳河,东出海龙以支援金川之作战。吉北之匪利用松花江封冻期间,先后发动四次攻势,守军新一军,迭遭折损,完全处于被动地位。三月八日,匪乘新六军南调,再倾全力,围攻德惠及农安,使第四绥靖区陷于隔绝,情势紧迫,将军乃于三月十五日,以新二十二师与第五十四师并列攻击农安,迄十七日正午,近接农安南郊,与守军第七十一军会师,而解农安之围。

    三十六年五月,匪勾结日、韩、蒙共,倾巢南犯,陷怀德,占公主岭,迂袭昌图、开原。四平守军(第七十一军)以第八十八师北出怀德,途中为匪所乘,损失惨重,师长韩增栋阵亡,匪追踪第八十八师败兵之后,孤困四平。时新六军奉命自辽南驰援清原、新宾,与辽东军区匪军及韩共李红光支队激战于南北山城子及英额门以东地区,僵持半月,卒将匪军击溃,清原、新宾情势,乃告稳定。新六军随即移驻铁岭,坚守中固东西之线,屏障沈阳。待机以解四平之围。

    四平被困日久,情势危急,东北剿总于六月下旬,决心以新六军,第五十三军及甫由关内增援到达之第九十三军,向北取攻势,期能捕捉匪军主力,包围歼灭于四平以南地区。(作战经过参阅附图七)沿中长铁路向北攻击之第五十三军,与自通江口向八面城攻击之第九十三军,攻击到达昌图东西之线时,为匪军之一部所力阻;新六军任右兵团,发起攻击后,轻取开原,连克威远堡门、南城子、郜家店等要点后,正拟挥师北上,时匪纠集其主力,自火石岭子及西丰南下,猛扑郜家店、金寨子沟、貂皮屯、八棵树等地;将军鉴于我军攻势受阻,四平情势有如倒悬,除以军主力部署与匪决战外,另以第十四师第四十二团,自威远堡门向四平方向渗透,该团刘团长于受命后,即沿山谷洼沟钻隙潜行,于六月二十九日袭占四平与昌图间之战略要点牤牛哨,断匪交通线,并反转正面攻击昌图匪军之腹背,我正面攻击之第五十三军与第九十三军,亦乘势发动猛攻,一举攻克昌图、八面城,于六月三十日而解被困四十余日之四平守军之围。随后将军又指挥新六军之第一六九师与新二十二师于八棵树、貂皮屯附近,力挫匪军第八旅后,各师皆以锐不可当之势并得五十三军之策应,与匪于金寨子沟、郜家店附近地区,激战三昼夜,而击溃匪军十二个师之兵力,规复火石岭子、西丰诸要点。

    三十六年八月,匪以主力发动第六次攻势,企图一举陷我开原、铁岭,直捣沈阳,并以冀东第十、第十一两师及热辽军区第十五、十七、十八等旅,窜犯锦西兴城,切断关内外交通线,守军战斗颇为不利,当局为确保北宁铁路之安全,乃命将军率军西出驰援,匪闻风披靡,不战而遁。二十八日,匪复以热辽军区第七纵队经辽源、法库向南,直逼新民,巨流河地区,企图遮断新六军回师增援开原地区之作战,但新六军行动迅速,出敌意表,痛歼犯匪,稳定战局,使匪第六次攻势未能得逞。

    三十六年秋,东北剿总将地方保安团队整编为师,扩编新三、五、七军及整编第二〇七师(辖步兵三旅)。九月,以新三军(辖第十四师、第五十四师及暂编第五十九师)、新六军(辖新二十二师、第一六九师及暂编第六十二师)编成第九兵团,命将军为司令官。九月下旬,匪复以其第七纵队自辽源南窜,陷康平、法库,向南威胁沈阳,将军乃以甫告编成之暂编第六十二师,规复法库并据守之。兵团其余各师均控制于铁岭外围地区,为剿总预备队,勉能获得短暂之整补。时第五十三军与南窜匪军主力于开原、昌图地区,僵持难决之际,匪之一部继续南下,陷中固,钻隙官粮窖,截击范河,将军命第十四师,于十月五日,以迅雷之势,直捣官粗窖,激战一昼夜,于六日午后五时,将匪全部歼灭。于此期间,第四十九军失利于杨家杖子,继之十一月一日,第五十三军于昌图、老开原复遭匪军南窜奔袭,新开原旋即陷于孤立,新六军又衔命向北攻击,赖将士用命,进展顺利,迄二十四日午顷,先头第一六九师与友军第一三〇师于中固之北会师,匪见我大军北进,乃又转而围攻营盘,南杂木,期一举陷我抚顺,直逼沈阳,将军复以新三军之第十四师与配属之第一九五师,星夜驰援,与匪激战三昼夜,击溃匪军第四纵队,而解营盘、南杂木之围。 自匪之秋季攻势后,我控制地区再度收缩,不仅长吉分离,且四平、铁岭以东,屏藩尽失,剿总为维持现态势,乃将第九兵团控制于铁岭、沈阳间地区为机动打击部队,以应付可能之变局。

    三十六年十二月十一日,匪倾巢而出,袭辽鞍,略彰武,陷开原,孤四平、法库等战略要点,并窜犯铁岭西北地区,企图攻略铁岭,进窥沈阳,并阻止我军救援法库。将军命第一六九师,先匪进出孟家寨,靠山屯、山头堡、古城子之线,予匪重创;匪复挟其优势兵力,于十二月十四日,经通江口向双井子、调兵山之线急进,企图迂回袭击我军之侧背;时新二十二师正集结于大青堆子、中固、庆云堡地区整训,将军为适应匪情变化,乃命该师于十六日向调兵山、大江家子,攻击匪军侧背,西出红土拉子,策应法库守军之突围。当新二十二师攻略沙后所及娘娘庙,正欲调整部署,续行攻击之际,匪复啸聚三千余众,火炮十余门,猛攻沙后所第六十五团(欠第三营)之阵地,激战达旦,反复冲杀达十余次,十七日晨,第六十五团第三营,增援到达,内外夹击,一举将匪全部歼灭于阵地内。

    法库守军暂编第六十二师,为优势之匪孤困围攻,情势严重,十二月二十六日,匪集结五个纵队于沈阳西北约三十公里之万金台附近,动向未明,剿总为先发制人,乃以第五十三军于铁岭、开原为攻势转移之支撑,掩护右(第九)兵团(辖新三军三个师、新六军二个师)于铁岭、石佛寺间展开,向法库取攻势;左兵团(辖新五军二个师、第七十一军三个师)于老边,新民间展开,向公主屯取攻势;另以新一军(三个师)与第四十九军(二个师)分别控制于马三家子及新民附近地区为预备兵团,期能捕捉匪之主力,包围于法库以南地区而歼灭之,以解法库守军暂编第六十二师之围。(作战经过参阅附图八)

    十二月二十七日晨,右兵团自右以新六、新三军并列展开,向万金台突进。二十八日,第五十四师于全盛堡附近与匪第六纵队遭遇,该师奋力冲刺,终将匪第六纵队第十八师击溃,残匪向西逃窜,围攻万金台之匪,亦知难久持,不战自退。左兵团之新五军,沿新(民)法(库)公路向北攻击,破匪节节抵抗,顺利攻占公主屯后,突遭优势匪军之围攻,其右翼第七十一军,自老边越辽河后,即与匪第三纵队遭遇,攻势受阻,致陷新五军于孤立,且其位于巨流河附近之第九十一师,防堵无力,致北宁路以南之匪第二纵队,乘机北窜,与匪第三、第六纵队会合后,以黄花山、东西蛇山子等要点为支撑,向东攻击右兵团之左侧背,向南力阻第七十一军之北进,以迫使我左右兵团间,与左兵团前后间成分离状态,再集中其第一、第四纵队,北满独立第四、第五师等兵力,围攻公主屯。新五军孤悬公主屯,危在旦夕,剿总不以预备兵团,沿辽河右岸北上增援,反以与匪激战之第九兵团西出解围,然将军受命后,仍立即左旋向梯次展开攻击,在强敌阻截下,奋力西进,迄三十七年元月七日,先头进抵黄花山、东西蛇山子之线(距公主屯约十余公里)时,新五军已告覆没。匪于公主屯得手后,全力展开反扑,力阻我军北上,解围法库,乃遭挫败。

    三十七年一月末,匪复啸聚约二十万之众,发动第七次攻势,陷辽鞍、四平后,置重点于苏家屯及公主屯之围攻,与对辽河南岸地区之袭扰,以威胁沈阳,其第一、第十纵队及北满独立第四、第五师,自康平南下,窜犯石佛寺东西地区,将军乃命新六军于达连屯、龙岗子附近阻截该匪,激战三昼夜,终将犯匪击溃。当时匪以第八纵队窜扰浑河南岸,沈阳岌岌可危,将军复以戍守中固之第一六九师贾维录团,迅速进入浑河北岸,二十七日夜乘夜暗突袭浑河南岸之张家窝栅,破匪第八纵队主力而解沈阳之危(作战经过详见贾维录:廖公耀湘先生与我之文中)。二月十七日,法库弃守,守军暂编第六十二师突围而出。二十五日,公主屯争夺战达于高潮,将军以新二十二师西出驰援,于欢喜岭予匪重创,旋即尾敌追击至长岗子附近与友军会师,而解公主屯之围。

    当永吉主动放弃后,东北国军,即被孤困于长、沈、锦三大据点。且因北宁、中长两铁路为匪截断,致关内关外隔绝,支应困难,长、沈、锦远离孤悬(沈阳至长春约四百余公里,至锦州约三百五十公里),战力分散,兵员械弹之补充,军粮民食之供应,均赖空援,杯水车薪,无补大局,处境危殆,殊堪忧虑。

    卫立煌将军于二月一日接长东北剿总,四月即将作战损失较重之新五军(辖第二十六师与暂编第五十七、六十师)、暂编第五十四师(属五十二军)、暂编第六十二师(属新六军)、第八十八师(属第七十一军),运至山海关至锦西地区整补,以增强辽西国军实力;另将沈阳地区国军,编组为攻击兵团与防守兵团,攻击兵团以第九兵团为骨干,尔后视状况与任务之需要,适宜调整编成,并明令将军负责督导新一军、第四十九军、第五十二军、第七十一军等部队之训练与战备整备。

    七月初,剩总为求自保,指令第九兵团向太子河以南地区,发动有限度之目标攻击。掩护秋收,以扩大生存空间。将军奉命后,指挥新一军及新三军各一部、第五十二军全军,七月十五日拂晓,一举渡过太子河袭占辽阳,扫荡汤河沿、沙河、刘二堡等地,击溃匪长江支队及地方团队,迄十九日任务达成后,留置第五十二军据守辽阳及其以南各要点。

    匪于其第七次攻势结束之后,由原有九个纵队扩充为十二个纵队,十六个独立师,一个炮兵纵队,一个铁道兵纵队,连同韩共蒙骑及各军区部队,合计约七十万之众。八月杪,匪军除留置第十二纵队及北满、东满各独立师,由林匪彪指挥围困长春外,其主力即分由北满、辽东向辽西转移。当时林匪彪之战略构想为:“应利用中央位置之利便,依内线作战之指导,实施各个击破,以有力之一部,用利困难地形,迟滞沈阳国军之西进,先集中主力,击灭锦州国军后,再转移兵力击灭沈阳国军。”匪乃以其第三、四、七、八、九纵队,配属炮兵一师,由萧匪华指挥,担任锦州之攻略,并置第十一纵队及西满各独立师于塔山以西山地,截断锦(州)葫(芦岛)交通,阻截锦西东进国军对锦州之解围;另以第五、六纵队及蒙骑三师,配置于彰武台门东西地区,第一 二、十纵队埋伏于柳河西岸,由林匪彪坐镇北镇,直接指挥,并统筹锦州之攻略。迄九月中旬,匪军主力于新立屯、北镇地区,完成战略展开,控制黑山、打虎山预为经营之战场。(作战经过参阅附图九)

    义县为热辽边境之交通枢纽,锦州北方之战略要点,自九月二十四日入夜后,即遭优势匪军之围攻。范兵团先以暂编第二十二师向北解围,因警戒不严,于葛文碑遭匪袭击覆灭,旋复以暂编第十八师与一八四师向义县方向进出,因缺乏明确之指导与统一之协同指挥,致遭挫败,义县战斗迄十月一日结束,匪即转移兵力围攻锦州,企图在沈阳国军驰援到达前攻略之。

    当匪军主力集中辽西,猛扑义县之际,总统蒋公特派参谋总长顾祝同将军,于十月四日,飞抵沈阳,共商破匪之策,部署辽西会战,准备与匪决一死战,几经研讨并请示,决定我军行动方案:“一面固守沈阳、一面分兵(沈阳地区总兵力二分之一至三分之二)夺取彰武,截断辽西匪军之补给线,间接解锦州之围。”同时决定以第九兵团为基础编成西进兵团,计辖新一军(二个师)、新三军(三个师)、新六军(二个师,一个团)、第四十九军(二个师、一个团)第七十一军(二个师)、第二〇七师第三旅及炮兵第八、十一(欠)、十五、十六团,工兵第十二团,通信兵第六团第一营,连同后勤支援部队在内总兵力约十二万人。

    辽西会战之发动,系以策应锦州作战为目的。当时东北剿总之战略指导计划,在以锦州守军,凭借坚固工事与地形之利,与匪胶着战斗;以葫芦岛国军,编成锦葫东进兵团,夹击匪军,而解锦州之围;以沈阳西进兵团,攻略彰武,进出新立屯,截断匪军补给线,以策应锦州之作战。十月七日,沈阳西进兵团,奉命由沈阳向新民集中,迄八日夜,主力集结完成,九日拂晓,以新民作支撑,西依柳河,以新三军、新六军、第四十九军向北取攻势前进,控制新一军、第七十一军占领柳河各渡河点,掩护西翼侧之安全。十日克彰武,截断匪军之补给线,并重创匪军第五、第六纵队。十一日克高山台山,横渡柳河,旋廻向西攻击,十二日克南河沿子,续渡绕阳河,与匪第一、二、十纵队持战两昼夜,于十四日破晓克新立屯,继渡沙河与八道河,与匪对战于芳山镇、胡家窝棚之线,彻底截断辽西匪军至通辽之补给线,达成作战任务。

    沈阳西进兵团攻占新立屯之同时,锦州战斗已进入核心争夺。锦葫东进兵团屡攻塔山不下,致锦州倒悬之危未解,十五日锦州陷匪。十六日守备长春东区之第六十军,倒戈叛变,长春弃守。当时卫总司令建议西进兵团立即回师沈阳,但参谋本部要求继续西进,攻取锦州,协同东进兵团夹击匪军。由于剿总与参谋本部之作战构想,迥然不同,遂自十六日起,在沈阳、北平两地,反复研究协商,因而停滞于新立屯附近待命达七日之久,迄十月二十一日,始又决心令西进兵团继续西进,遂启进兵大凌河之冒险行动。

    十月二十二日,西进兵团全线取攻势向南挺进,破匪节节抵抗,二十三日搏抵四间房、维城子、白土厂边门之线。当二十四日攻夺黑山时,匪集中三十六个师(计九个纵队,四个炮兵师、三个骑兵师、七个机械化团,合约四十余万之众)之优势兵力,分由南西北三面全力反扑。配置第七、第十两纵队及七个半机械化团于黑山、打虎山正面,依托经营余之坚固工事,踞城死守,与我胶着战斗。剿总幕僚,鉴于西进兵团之被阻黑山、打虎山,钝兵挫锐,乃具申意见,速行回师新民,以免遭匪主力之包团截击。议者谓:师行在途,不宜中途变更计划。更有谓:大挫之余,应求得一小型之歼灭战而后回师为宜。议论未定,匪第一、二、三纵队,已由阜新方面直搏新立屯,攻我北翼;第八、九纵队,由北宁路南侧直趋打虎山,攻我南翼;第五、六纵队,越彰武陷一半拉门,截断西进兵团之补给线,完成合围之势。西进兵团在腹背受敌之极不利态势下,奋力苦战,迄二十六日黄昏,匪第五、六纵队受创后撤,新三军乘势攻占一半拉门,恢复沈阳之交通线,旋即奉命撤退,二十七日凌晨,一举与匪脱离,然转进途中遭受极优势匪军之拦截围攻,致陷于台(安)辽(中)湖沼地带,溃散瓦解。

    当辽西会战拟议之始,将军复考量辽西走廊山林险阻沮泽难行之圮地,大军进出困难,一旦受阻,不但不能达成任务,且将有受匪围攻之可能,而此时匪我兵力之对比,相差悬殊,已非出关时之形势。乃建议由营口海运登陆葫芦岛会合东进兵团解锦州之围,讵未为东北剿总所重视,参谋本部作战次长刘斐又从中阻挠,竟未蒙采纳。锦州失守后,原作战目标已失,剿总又建议卽回师沈阳,但仍为刘斐所阻,且在北平与沈阳二地反复研商,不作决定,致将军停滞于新立屯达七日之久,迄至林匪大军,集于黑山、打虎山地区形成合围之势后,复令将军挥师西进,以致终遭覆灭。良可悲也。

    关于东北局势,将军于三十七年初已知其不可为,故曾向剿总及国防部提出一守备沈阳之计划:在铁岭、抚顺、新民、本溪、辽阳五处,构筑五坚强据点抵抗重炮轰击之坚固工事,每一据点以一步兵营并配属一炮兵营据守,储存三月粮弹。另将守备沈阳及抚顺之部队配以战车,编为支援纵队。于匪攻任一据点咸能抵抗三昼夜;而支援部队奉命驰援,二昼夜必可到达,即或沿途遭小股匪阻挠,则三昼夜必可驰援,将来匪击破。其余部队每两个军编一攻击纵队,轮番向外围二百公里以内之目标攻击,迅速抢购粮食,歼灭敌之小部队,建立灵活之情报网,间道而回。如此不断攻击不固定之目标,神出鬼没,探取被动中之主动,使匪无法集结大军以图我。将军此一防守计划,原系利用马奇诺防线及诸葛八阵图法之长,并善用现代之火力与机动力,讲求变化以适应敌情和任务。惜剿总未予采纳,国防部亦无明确指示,逐尔延误。将军当时预言,此一计划若不实施,东北局势可能无法维持到三十七年年底;竟不幸而言中。设当时能用将军此一守备计划,固守沈阳,一则长春、吉林之部队早已撤至沈阳不致被歼灭,二则沈阳可以维持一时之安定局面,牵制林匪主力,使不致长驱入关危及华北、华中之安全,以待徐图恢复,设或又能争取国际支援,则大陆整个局势之改观,亦并非无望也。

    总论东北作战之失,一误于雅尔达协定中罗斯福允许俄军进入东北,致我不能顺利接收;再误于马歇尔之调停,当 将军指挥之部队北渡松花江,正是林匪土崩瓦解之时,若不因马歇尔之调停发布停战令,强令停战,则将军当时即可挟战胜之余威,直捣黄龙,扫穴犁庭,使林匪无立足之地,俯首就歼矣。三则因于俄帝对匪之卵翼,当林匪败窜松花江以北,俄帝竟将接收日本关东军全部装备械弹,悉数拨补林匪,使其日益壮大,再窜辽锦,致三十七年竟以六倍于我之兵力,溃我于辽西,诚如古人所谓“虽有智者不能善其后矣”。即使孙吴复生,其又何能为力?!四误于剿总对将军先后之建言未予探纳及刘斐为奸于内,将我军事机密全部泄之于匪。迫使将军重履辽西圮地,犯兵家之忌。孙子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匪对我军行动,既了如指掌,复以其经营年余之坑道工事,伏以待我,则我又焉有不败者乎?设当时能用 将军之谋,西进兵团之战略行动及进战退守,均由将军自决,自不致有辽西之败矣。

    将军崛起于新二十二师,从抗战到戡乱,所指挥之战斗,以数百计,除辽西战役外,均所向无敌。所训练所统御之部队,以数十万计,无不成为劲旅。其所以致此者,盖得力其治军之传统精神。当民国三十七年九月一日新六军四周年纪念时,将军对于此一传统精神,在其纪念词中,曾有具体之说明,为免湮没不彰,特录之以公诸于世:

    其一为训练上之传统,其真义有五:首曰重组织,次曰重准备,三曰讲方法,四曰具体实用,五曰确实普及。

    其二为战斗上之传统,其真义有四:首曰重指挥,次曰重计划与准备,三曰注重后勤,四曰注重战术上火力兵力二者重点之形成。

    其三为军风纪之传统,其真义亦有四:首曰重自发之纪律,次曰重文明之行为,三曰重向上之精神,四曰重后起人才之考核与选拔。

    以上三大传统精神,实即近代最进步之兵学思想。观此,将军在军事上之成就,确非偶然者也。将军最后并强调:“希望新六军同仁,对于此一传统精神,能发扬光大,普及整个国军,庶不负一旅兴邦之义”。此又可见 将军抱负之大与其谋国之忠也。

    将军曾因时因地之所需,手着《小部队战术》《森林战战法》《城镇村落战法》等书。此数书中有若干创见,为近世纪之军事家所未及道,所未能知。并曾应用于缅北和东北战场,发挥无比力量。第二次世界大战,史廸威将军曾携回美国交美陆军部译成英文本,训练美国军队。今我国亦因新六军袍泽一传再传,传遍至整个国军,此则将军立言之不朽也。

    将军之为人也,曾与将军共事有年之舒适存将军于《敬悼廖将军一文》中,称将军刚毅木讷。证之将军平生,斯言深得之也。此言出诸论语、孔子曰:“刚毅木讷近仁。”集诸家注:“刚者公正无欲,不致见利忘义。毅者果敢坚定,不致畏难苟安。木者居心笃实,不致沽名钓誉。讷者语不妄出,不致巧言令色。”后汉书,吴汉传论,亦引孔子此文,李贤注云:“四者皆仁之质,若加文,则成仁矣”。以将军之好学深思,彬彬有礼,岂非所谓文乎?故将军之为人,非独近仁,实乃古之所谓仁人也。吾人于将军之仁,更可于下列诸事实中证之:

    一、所见于公正无欲者:

    三十四年初,罗友伦将军于接长第二〇七师时,因干部与装备缺乏,将军将其亲自训练有素,并追随多年之优秀干部多人,及精良之装备,予以拨补,三十六年本人奉调第三十军第八十九师师长时,以该师之实力不足,将军乃以所属暂编第二师之一团及师直属部队共二千三百余人与装备予以拨编。缅北反攻时,英军三十六师攻卡萨不下,并遭敌猛扑,势极危殆。将军不待英军之请求,立令所属五十师予以救援,以解英军之危,抗日胜利后,将军率所部赴南京受降,当时日军留于京沪之物资,难以数计,在政府接收人员未到前,将军固可任意取求,然将军除使用一辆坐车外,余毫不及私,三十七年本人回任新六军副军长,会于闲谈中,告以“将军声望日隆,地位渐高,曷不效王耀武当年在湘西之营谋,以所得作未来政治之资本乎?”讵料 将军竟以军人事业在战场为辞,并云:“国家处此多难之秋,未来局势正未可料之时,吾人当以全副精力应之,实无谋此之必要也”。此数事不仅可觇将军公正无欲之刚,以及“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之仁与恕。亦可见将军谋国之忠也。盖当时风气,稍有权势者,无不多以实力自保,进而为自身飞腾计,竭力以图扩张也。

    二、所见于果敢坚忍者:

    三十一年春将军率所部援缅,以不足一师之兵力及劣势装备,与极端优势之顽敌日军第五十五师团等万余众,独立抵抗于仰曼铁路正面者达月余之久,而使敌迭受巨创。其后以雨季经野人山,向印度转进时,虽饥困交加,前途渺茫,然将军泰然自若,且尝于艰苦万难中,鼓励所属继续前进,以求生机,徐图复仇雪耻。抵印后,因有关部队补充训练诸项,均受制于盟军,其间以折冲而受怨遭抑者随时可见,但将军咸以国家为重,坦荡忍受。三十三年缅北反攻诸役,将军所属新二十二师独当全军之正面,与敌军第十八、五十六及第二等师团鏖战于原始森林中,达数月之久,卒能将顽敌第十八师团歼灭,其他各师团击溃;并数次主动指挥所属增援友军,使友军转危为安之“见义勇为”,如英法尔、科希玛、卡萨等役,即为明证。三十五年率军出关进入东北戡乱,为策应各地区之作战,北达长春吉林,南近大连,西至热河,东抵鸭绿江畔,八方有警,独力赴援,只见大义,不见生死。三十七年春将军早已预知东北局势之不可为,但个人从无自东北撤退之想以全身全名。其后辽西战役,明知不可为而临危受命,不求苟免,其杀身成仁之决心,置个人生死于度外,早已见之于建议沈阳守备之谋不用,及由葫芦岛登陆之案未获批准而仍令提师西进之时,其果敢坚毅,虽古之忠臣名将,无能逾之者。

    三、所见于性情朴实者:

    将军出身农家,自小习俭朴如自然,其生性无华,虽身膺高级统帅亦无奢侈行为,如司马光不愿簪花者然,平日除以军学、史学、哲学及政治学等之研究为嗜好外,对自奉从不讲求,以菜根为珍馐,无烟酒之癖好,至于博、奕、象、桥诸局,则视为玩物丧志,生活简朴乃如此。至其待人接物,更坦诚而无欺罔。虽留法日久但绝无欧美洋派之习,迄至位高权重之时亦从无飞扬跋扈之行,既不傲上,亦不凌下,功业彪炳——反攻缅北,打通中印公路,全胜而归;出关戡乱,数月之间,底定四十七县市-从不炫耀于人。更耻标榜或挟功自恃;并谦退如常人。将军数获国府及英美两国最高勋章,从不与人谈及,致部属亦少知之。但将军对部属及友好,不称官职而直呼其名者,其本意盖以示亲爱如手足也。

    至于言辞方面:孔子曾云:“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又曰:“古者言之不出,耻躬之不逮也”。将军有焉。将军籍隶湘之邵阳,县境多山,语言局促于一隅。从戎报国,足迹所至,外则遍及全欧,内则遍及全国,然乡音不改,以致语言方面,有时人竟不知其所云为何?甚有因而误会其意者,至于一般外交词令及阿谀逢迎之言,甚或如孔子所谓巧言令色,虽非将军之所长,实为将军所不屑;是以往往因将军之寡言笑而为人所不谅,并误将军为傲慢而无礼者,实则将军一生,对人坦诚,接纳日久,乃知其为谦谦之君子也。慨夫自世道之衰,以言辞为功,操世运者,乃以言辞之美恶为才与不才之准则。巧言进而仁者远,华诞兴而谨朴弃,谀媚以诡道说人,上下比同而天地闭矣,可不哀哉。 将军不事酬酢周旋,上则非奉召不赴,下则甚少过从,以此亦不为人所谅,然将军认为,将者军中之胆,其所念兹在兹者,军事之胜败,国家之安危,出则须审虚察实,入则须校计索情,孙子兵法云:“多算胜,少算不胜”,深谋远虑,日不暇给,犹恐有失,焉有闲情逸致外骛乎?身系国家安危,果尔日事酬酢周旋,则其为识者所诟病,更难辞其咎矣。将军从抗战到戡乱,何时非军事倥偬之时,不忙于训练,即忙于战斗。于深恩罔极之父母,晨昏定省,尚不容心于其间,若以不事酬酢周旋而责将军,恐非将军所屑顾也。

    将军又以达成任务为军人应有之本分,是以即使获胜于疆场之上,亦不作邀功求赏之想:将军个人固然如此,对其部属,亦莫不然。故三十三年缅北反攻之役,虽然功震全球,将军本人及部属无一人请颁勋奖者。然部属之升迁,纯以战功为依据,以中校营长升团长者固不乏人,以少校营长升中校即以之为团长者,亦大有人在,李定一将军,即系以六十五团第三营少校营长,因战功直升六十五团中校团长者也。中国官场常有一违背情理之事,往往以个人办事方便及个人前途计,压抑部属不予他调或升迁。然将军则否,若于整个军事前途或国家有利,以及对部属前途能有开展,毫不计及其个人利害。李定一、王启瑞、周中峰、张树帜等调往第二〇七师升任旅、团长及炮兵指挥官,及本人调往第十三军任八十九师师长。咸系将军通情达理之倡行道义者也。且人事升迁论功行赏,更不计嫌怨,有古训“外举不避仇”之遗意,至于部属因过失而议罚,除作战指挥或临阵怯敌犯有严重错失而遗误戎机者必须惩处外,余则多予宽容,令其反省,即贻误战机之人于惩处后,其一再予以立功机会以报国者亦数观也。

    综将军一生,用兵不愧中外名将;治学不让古今大贤。为国家报恩,为领袖效命,不下忠烈之士;宅心仁厚,廉洁自守,不失君子风范。若仅以为将之道而论,则智、信、仁、勇、严之武德,无一德不具,更无一德可訾。蒋百里先生曾谓:将军为蔡松坡以后湖南军人中之第一人,诚非过誉。悲乎!惜不遇时,内有刘斐为奸暗泄军情于匪,外有俄共为敌,明予匪军卵翼,而马歇尔之调停,又复加以左袒,致使功败垂成,饮恨以终,其不令千古英雄为之气短乎?此固将军之不幸,亦国家民族之大不幸也。

    录入校对:第N个日常

    来源:廖耀湘将军逝世十周年纪念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