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廖耀湘相关的文字资料合集

Memorial for General Liao Yaoxiang

    我与廖耀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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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强

    篮球场上初识荆

    1923年至1925年之间,我在长沙明德中学和艺群美专读书,廖耀湘在岳云中学读书。我与他年龄相若,他1906年出生,我1907年出生,实际相差仅四个月(校对者注:廖耀湘1906年年初出生,不可能与1907年的文强仅差4个月,似有误)。

    大概是1923年间,岳云篮球队来明德比赛,正是寒冬腊月,我穿着父亲留给我的一件旧羊袍上场,引得两校球员都捧腹大笑,有的还嘲笑说:“文家大少爷,穿皮袍上场,真是见所未见。”我听了不免脸红发烧,忙将皮袍脱下,丢到草地上,一言不发,钻进明德队里练球。不料,这时岳云里有人向我打来一个篮球,我接住这个球,便与他练起来。他说:“你的个头比我高,练好传球和投篮,可打后卫也可打前锋,我就只能打打中锋。”我见此人体魄健壮,待人和善,互通姓名,始知他就是廖耀湘。以后,我俩便常在长沙各校的球赛场上见面了,都是球队的好选手。

    广州街头又重逢

    1926年7月,我自黄埔四期政治科提前毕业,分发到北伐军总司令部宣传大队任宣传员。有天我穿着雄纠纠的军服,昂首阔步走在广州的大街上,突听有人喊“文大少爷!”我扭头一看,原来是廖耀湘,穿着湖南学生惯穿的黑色学生制服,我忙上去握着他的手说:“好容易在广州见面,我穿着军服,你为何喊我文大少爷呢?”他似有歉意地说:“请原谅,骤然见面,一时忘了大名,只记得那次篮球场上穿皮袍的文大少爷了。现在我想起了,你单名一个强字!今后不会忘记了。”我感到球友、乡亲的亲切,外地重逢,岂能不叙旧?便邀请他到茶馆里叙谈叙谈,也是人生一乐。他说:“我初次出远门,刚到广州,见有铜柱楼梯的大茶馆不敢进,理发师西装革履的发廊不敢进。”我说:“开始我也是,连香蕉都不敢问津。”他说他这次来考黄埔,已被录取,等待入伍,要我介绍情况。我介绍了自己入伍受训半年,经过甄别考试,才作为军官学校第四期学员受训近一年,又被挑选为300名优秀学员之一,到广东大学,接受一个月的特别训练,作为提前毕业分发到北伐军服务。他又问了些有关黄埔军校的其他情况,我一一作了介绍,后互道珍重而别。从此,十多年沧桑变幻,互不了解情况,只间或听说他成绩优秀,出国学骑兵,先在桂永清的教导总队,后又进了我国的第一支机械化部队。昆仑关击溃日军,他参与帷幄。率师入缅,威振异域,他又当了军长。详情则不甚了了,总的印象是在抗日战争中,他业绩辉煌,青云直上,如日中天,窃为故人庆幸。

    杜帅片言慰我心

    八年抗战,我一直在第一线与日、伪作殊死斗争。1945年日寇投降,我随胡宗南在郑州参加一战区受降典礼。我由陆军少将晋升为中将,调为东北行辕督察处处长兼东北保安司令长官部督察处长。我自西安转道重庆北上北平赴任。因东北行辕,以东北苏联军队不撤,中共的解放军林彪、李运昌部,重兵驻守山海关,而被阻于北平,暂以旧国会大厦为行辕办公楼。我为了解东北形势去见了行辕主任熊式辉上将,得悉国军接收东北受阻,山海关争夺激烈的情况。辞出,又在东北保安司令部晋见杜聿明司令官。好不容易才找到他的临时办公处。在重庆与他多次见面,故友重逢,他很热情。说到接收东北,他说“打”字当先。问到兵力,他说现在掌握的主力只有赵公武的五十二军和石觉的十三军,估计打下山海关没有问题。后续部队有孙立人的新一军、廖耀湘的新六军、陈明仁的七十一军,正由美舰海运至葫芦岛登陆,在锦西一线集结,他计划以七个军的兵力解决东北问题。他问我有何意见,我大意说,东北问题,单纯靠军事解决是冒险的、不明智的,也难以取胜,应在外交上努力。他表示同意。我问到新一军、新六军谁可作长城之靠?他说,按理,两军均训练有素,装备精良,屡建军功,都是劲旅。然以黄埔精神论,廖耀湘是六期生,法国留学归来曾在我的第五军任过参谋长,且由我推荐出来,才有新六军的成立,廖耀湘是个出类拔萃的指挥官,部队战斗力很强,在缅甸打过许多硬战,史迪威都十分赞赏他。这支部队为我可靠的力量。而孙立人,清华大学毕业,又留学美国维吉尼亚军校,一贯骄横,目中无人,难听命。

    我听后很感欣慰,往日的球友,今日的名将,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了,同为黄埔同学,同为湖南骡子,我也引以为荣了。

    东北战场彻夜谈

    1945年12月,中美苏三国外长会议后,苏军撤走,解放军后退,此时,行辕与长官部均已进入东北。我在北平过春节,杜聿明正在北平割治肾脏。我到医院去看他,他约我次晨同飞沈阳。后来才知道,他这次并没痊愈,而是带病去沈阳的。

    我刚到沈阳,即接到廖耀湘打来电话,约我长谈,我即邀其当日来我家晚餐。

    他如约前来详谈了广州别后20年的风风雨雨,从法国留学谈到南京沦陷,从昆仑关大捷谈到缅北凯旋,直到深夜12时,他尚无倦意。从他平实的谈话中,使我感到,他痛歼日本侵略者,扬我民族威,名垂青史,值得钦佩。

    他问我对东北的看法,我说,接收东北受阻,内战欲罢不能了,应重视中苏外交,力争和平谈判。他与我有同感,表示有责任向上进言。

    他又问我的20年情况,并问我此来东北的任务。按我们的纪律,是不能对他明言的,考虑到亲情乡谊,又是高级将领,黄埔嫡系,不可避而不答,乃告以八年抗战,是我研究日本问题的,军统局派我作日伪情报活动,现在由华北调东北,任务规定我研究日本是怎样统治东北14年的,具体工作是负责收集苏联、外蒙、朝鲜的情报,以督查处处长身份出现,实际上是军统局东北办事处。

    他说到我这个研究对日问题的专家,不因抗日战争结束而结束,又转而对待苏联了。他认为东北问题,是前门打狼,后门进虎,必将顾此失彼,内战中将会葬送东北。

    将军心中有政治

    在沈阳与廖耀湘作彻夜谈之后,两人感情逐步上升到无话不谈、肝胆相照了。发现他不仅是卓越的军事家,而且对经济、政治、哲学、史学等方面均有兴趣,潜心研究,是一位颇有政治头脑的军人。

    我在东北为时一年零八个月(1945年2月-1947年10月)(校对者注:此处可能有错,应为1946年2月-1947年10月),与他时相过从,与他合作办过几件带有政治性的事情。

    一、1947年夏,美国特使魏德迈来华考察,其任务是助蒋反共反苏。东北以熊式辉、杜聿明为主,召开多次会议,讨论部署接待,为他确定考察项目准备资料,指派焦实斋、余纪忠、邹静涛、廖耀湘和我等7人分头负责,并指定我和廖耀湘,加翻译唐燕,陪同魏特使考察抚顺煤都、鞍山钢铁厂等重工业及资源基地,以及国军驻扎的中心地带,任务是要使魏德迈看到东北国军在军事、经济上的劣势,要使他明白,如没有大量的美援,东北便会落入苏联之手。考察期间,廖耀湘讲军事,我讲政治和情报。魏德迈身边的众多顾问,与我们谈话较多,廖不卑不亢,应对自如,该讲什么,不讲什么,什么多讲,什么少讲,他颇有政治头脑。

    二、1947年春,蒋夫人宋美龄派刘德明夫妇到沈阳,组织“军之友社”,在铁路宾馆召开筹备会,以行辕、长官部处长以上、部队军长以上的将领为发起人。廖为此事来找我商量,他说要亲自插手,不能让“军之友社”落在非军人手中。我说,不管他是不是军人,他是夫人派来的,夫人也是非军人,能把校长夫人也排除吗?我们只能赞助,你不能以军长身份直接插手,否则,陈明仁、赵公武、孙立人都可来插手,这事不好办了。他立刻同意我的意见,说明他不是一介武夫。

    三、有次他请我到他家晚餐。我如约前往,另有两位客人,一是行辕财政处长方群,一是行辕经济委员会副主任关吉玉。开始廖讲东北经济发展的必要性、可行性,滔滔不绝,俨然一经济学家。他住嘴后,大家沉默一阵,我发问后,关吉玉才说出“在东北成立一个经济开发学术研究促进会。由军方牵头,官商民合作”。方群接着谈“以军事机关仿效日本关东军的办法欠妥,因行辕有东北经济委员会,主持人是张公权先生,我们又出来办个促进会,不大好”。廖、关便没说什么了。我打圆场说了几句要从长计议的话,餐会便散了。

    四、1946年、47年,湖南遭水、旱天灾。我发起联络廖耀湘、邹静涛(行辕参议)等同乡,为家乡募捐。我邀请平津的京剧名角来沈阳义演。廖规定新六军中级军官以上,都要捐赠。我们所募捐的款项汇到长沙,省参议会议长赵恒惕署名来信致谢。

    五、1948年国民党政府竞选总统,程潜竞选副总统,我受程潜委托,曾在沈阳为之活动。廖耀湘是第一个热心拥护者,即派出新六军政治部少将主任从东北赶到南京为程潜助选。后程退出竞选,而成立“宪政协进会”以保留其政治资本,我与廖都是该组织的委员。可见廖的政治热情不低。

    新生结缡吮苦果

    廖耀湘原配为汪青,廖留法时在家病故,继配黄伯溶乃黄克强之女侄,留法征缅,夫唱妇随,聚少离多,而情深意笃。在东北时,夫人定居上海,亦曾到过沈阳。廖在黑山战役中被俘,羁押十多年,夫人黄伯溶先携子定一到台湾,后侨居美国。在人民政府1961年第三次特赦中,廖获得了新生,由于当时台湾与大陆还是敌对状态,与美国也未恢复邦交,因此廖黄音讯隔绝。廖由康心如先生介绍,认识了张赢毓女士,于1964年8月与张结婚。

    廖为晚年生活安定有伴结婚安家,不料他却跳进了苦海。缘于文化大革命,张女士为中学教师,受“左”害颇深,自认出身清白,反悔嫁了个大战犯,在人前矮了一截,划不清界限,受嘲受气,在家对廖十分冷酷,遇事即大吵大闹,日夜不安。廖耀湘婚姻的不幸,加上文革的政治逆流,许多老友在文革中遭到劫难,使他对国家对个人前途,失去信心,因此精神非常痛苦。1968年12月2日散步归来,在距寓所不远处,突然心脏病发作,晕倒在地,邻居发现,搜出他口袋里的救心片,塞进他的口中,抬到家中抢救无效,不幸与世长辞,享年62岁。

    全国战犯大集中

    1955年以后全国各地的战犯,陆续集中到北京功德林来了,杜聿明、宋希濂、范汉杰及廖耀湘等共约五百多人都来了。

    廖1948年10月28日被俘之初关在哈尔滨解放军官教导团,念念不忘蒋介石、杜聿明的“知遇之恩”,又以堂堂中将兵团司令,沦为阶下囚,一时接受不了这严酷的现实,曾几次觅机自杀,以求“杀身成仁”,因此被脚镣手铐关押在一间黑洞洞的民房里。后判死缓,在东北绥化监狱关了三年半,继转押抚顺管理所一年半,1955年6月转到功德林来的。经人民政府的耐心教育及解放军优待俘虏的政策的感召,才逐步安下心来。这时转到北京来,所处环境更好了。

    一天功德林战犯管理所所长姚伦宣布:为加速战犯的思想改造,创造早日新生的条件,才有这次全国战犯大集中,现在管理上作出新的重大措施:一是准许互相谈话,交流改造心得;二是成立学习管理委员会,由战犯选举委员多人组成,管理所指派一名主任;三、由战犯自办自管图书馆;四、战犯五百多人编成18个组,半天学习,半天劳动;五、由战犯自办墙报。

    管理所这些新举措都得到廖耀湘的率先响应,如自办图书馆,大家推举庞镜塘当馆长,廖耀湘则自动报名做庞镜塘的得力助手。如办墙报,先后由陈远湘、李范群和我负责,廖耀湘也主动来协助我们。又如学习讨论、劳动生产、文娱活动等,他无不事事带头,于是战犯们呼之为“带头羊”。又由于他学习努力,为人诚恳,有书生的天真本色,学理论肯钻研,故人们又呼之为“书呆子”。他均坦然受之。

    这时由相互隔离变为可自由交谈了。有次他对我说“刚来功德林时我关在单间里,出来放风,常听到一位长沙口音的人在读报或讨论发言,我便判断出十有八九是阁下。”我说:“正是,我比你们早8年就到了功德林,我常从遮阳木板的缝隙里看到你们放风,其中就认出你和杜聿明。”他大笑说:“这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廖在功德林呆了两年多,又转到秦城监狱,直到1961年12月25日第三批特赦,后到红星公社劳动一年,1963年初任命为全国政协文史专员,1964年12月吸收为全国政协特邀委员,受到周总理的接见。于是,他的政治待遇、经济待遇,真是芝麻开花节节高了。可他一直没有忘记我这个尚在羁押中的老朋友。

    拳拳尺素掬真情

    廖耀湘自特赦后到1968年逝世为止,先后来过五封信,封封都是密密麻麻的三、四页。我曾把他以及王耀武、杜聿明、宋希濂、郑庭笈等人的来信,装订在一起保存,不料我被特赦时未能带走,此为憾事。回忆他的信,与其他人给我的信相较,有其大不同处,即他有什么说什么,实事求是,肝胆相照。其他人的信,往往转弯抹角,其真意要我去捉摸、估猜。他的五封信,基本内容我还记忆犹新,择其荤荤大者,略述于后。

    一、第一封信,仔细描述了他特赦前的急躁心情和特赦后的喜悦之情,安慰我说特赦并非幻想,也不是靠开后门,而是靠自己努力争取,要相信共产党的政策。毛泽东对陈明仁说过,战犯本是各为其主,特赦有先后,只是时间问题,这对于消除我们战犯之间的埋三怨四的心理,增强改造信心,起到良好作用。

    二、信中曾介绍他们被任命为全国政协文史专员,是周恩来总理的安排,他们可列席全国政协和全国人大的会议,享受国家干部待遇,信中说:“我们的今天就是你们的明天,后来者都是还可以居上。”

    三、来信中曾介绍杜聿明的夫人曹秀清经美国来大陆,夫妻团聚了。介绍了王耀武、宋希濂、杜建时、沈醉等老友,均建立了新家,他自己也和张女士结了婚,他笔下有着特别的风情,简洁数笔就勾勒出失偶者的悲苦和得偶者的幸福,由隔世之忧到出乎意料的人间情趣,有如看电影喜剧似的福从天降。这些信息,使我们欢跃无状,奔走相告,传为美谈。

    四、有次信中,写了近万言,详细描述了周恩来总理亲自组织了一百多对夫妇庞大旅游参观团,其中有起义高级将领,有知名爱国人士,更多的是特赦人员,如杜聿明、溥仪等,游遍了东南各地。还特别提到在上海,把我的三个小孩由阿婆带着,邀到上海大厦参加餐宴。我的老伴已去世,三个小孩由阿婆照看在上海读书,这次让他们与许多黄埔同学的伯伯叔叔们见了面,我读到这时,不禁热泪潸然,使我们这些在押战犯深受鼓舞与感动。

    五、他在一次信中说到周总理很关心我,问到我的身体和情绪。又说到周总理的胞弟周恩寿先生找到他,打听我的情况。周恩寿先生现在的名字叫周佥宇,自称在黄埔四期受训时是我好友,北伐时与我同在西路军服役。信中说到有次朱德总司令问他,认不认识文强,他说岂止认识,而且是老球友、老同学、老同事、老同乡。朱老说:“1926年文强曾随我入川,1927年南昌八一起义时,他是第三师特务连少校连长,你知道吗?”他这一说,廖耀湘就答不上话了,廖要我直接给朱老写信。我想我不但应给朱老写,而且应该给周总理及其弟周恩寿写。但反复思考,又觉不妥,如去信,这些领袖人物对我这囚徒的信,怎么处置呢?岂不给领导为难,所以最后决定不写。回信告诉廖,廖也以为然。

    廖在来信中,先后附了几首旧诗,可能鲜为人知,兹抄录于后:

    《观黑山阻击战影片后感怀》
    卫帅早降曹,疑心梦朝朝。
    黑山狙击战,口袋岂能逃?
    悔未战仁死,无可论天骄。
    楚囚逾十载,相对泪如潮!

    《望赦之悲》
    岁岁花开又花落,年年翘首我心悲。
    辽河西望伤心地,寒雨连宵只泪垂!
    战阵而今思往事,白云深处不知归。
    天涯问讯无消息,日暮风沙吹柳堤。

    《寄意赠念观学长》
    回忆羊城初识荆,几多乡谊几多情。
    人生道上难安枕,柳暗花明路万程。

    《喜见焦实斋老友》
    实翁家宴喜相见,寄语拳拳问故人。
    我道故人天欲健,回头是岸显精神。

    续话旧事慰亡灵

    一、我于1975年3月获释,到全国政协任文史专员,果如廖耀湘所言,甚感欣慰。当杜聿明来前门饭店与我见面时,论及王耀武、廖耀湘等老友俱已作古,不胜唏嘘,如说杜的知遇为徐庭瑶,则廖的拔擢乃杜聿明也。杜对廖知之甚深,说廖刻苦好学,意志顽强,生活严谨,戎马一生不失书生本色,胸怀韬略,藏而不露,有大将之才。随他昆仑关痛歼日寇,印缅抗日,扬威异域,也随他在东北覆灭,被俘后又同获新生。盖棺论定,对国家,对民族,功过交织。又忆及他在功德林写交代时,没写昆仑关一役,战犯管理所长要他补上,说他不写这一节,是不完整的,说明共产党实事求是,功过分明,对国家对民族作过贡献,人民是不会忘记的。

    二、1985年秋,我应原新六军副军长刘建章、国民党国大代表蒋志云夫妇之邀,访美探亲,在美国逗留了100天,游历了10个洲,得悉廖夫人黄伯溶女士侨居美国,在刘蒋夫妇陪同下,我专程去拜访了廖夫人。她与我是长沙老乡,乡音未改,又与我同年出生(黄女士是1905年2月生人,比文念观大2岁),越谈越亲热,在她的寓所看到其父(廖之泰山)为廖的一生撰书的十首赞诗精裱悬挂在客厅。她为欢迎我,将其子廖定一、媳欧阳蘅携孙男安国、孙女安来咸来与我见面。并把公寓里我的老友、旧部肖焰文、张宝全夫妇、刘省吾、包赞君夫妇,邀来与我欢聚共餐。当我作答谢宴会时,廖夫人没来,定一夫妇致歉,并说他妈妈在台湾进过神学院,是虔诚的基督徒,本日是她布道的日子,所以不能来,请我原谅,并举杯向我敬酒。我对廖夫人表示敬意,赠了她一个“王母娘娘”的称号,她高兴地接受了。廖定一,不负父望,已是个出色的工程师了。廖之遗孀、子嗣,幸福地生活在大洋彼岸,廖君可安息矣。

    三、我刚任文史专员时,一天周总理的夫人邓颖超女士(那时她为全国政协主席),在人民大会堂接见我,我敬礼,称之为“师母”,她很高兴。问到我与台湾高层人士,哪些人关系较好而有联系,我作了回答。她说对台湾问题,要寻求和平方式解决。谈论多时,她又要我坐下来,问我:“廖耀湘在黄埔六期时,是不是共产党员?”我答称:“不知。”她说:“廖特赦后,曾向周总理和我写过一封信,要求加入中国共产党。由于不久文革风暴突起,这事就搁置下来了。”说完,慈祥地望着我,似有无限感慨。停了一会儿,她挥手说:“你可以走了,只是希望你不要忘记,以后有谁为廖耀湘写史或写纪念文章时,将我今天所说的,写上一笔。”

    因此,我在结束本文并深深怀念周师母时,要重重地写上这一笔!

    录自《廖耀湘专辑-新邵文史第十辑》

    录入校对:第N个日常

    来源:《抗日名将廖耀湘:新邵文史第20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