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廖耀湘相关的文字资料合集

Memorial for General Liao Yaoxiang

    追述辽南、公主屯、辽西诸战役之作战经过及是非曲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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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邱中岳

    东北戡乱,已是三十年前的往事了,在这场战争里,我觉得我已经尽了我个人的本分和军人的天职,尤其是在每一次的战斗里,都有我一份不算太小的汗马功劳,所以,有人私地里谈到我个人的功过是非,我总是淡淡的一笑不去理睬。

    然而,在来台之初,有人当着我的面批评廖先生与新六军的不是,而我总会跟人争得面红脖子粗,直到吵出了一个是非曲直的结果方肯罢休。

    没想到,近十年来,竟有人不断的在报章、杂志、书刊上写文章,撰回忆录,而对廖先生的生平,曲意攻讦,对新六军的作战,横加诬蔑,因为我于民国二十九年冬忝列为廖先生的部属,因为我受过新六军的培植,而新六军对国家有过重大的、空前的供献。

    所以,我对这些恶意的批评和侮辱,不能视若无睹,充耳不闻地再无动于衷,在道义上和正直上更不能缄默不言。

    因此,我决定要在廖先生逝世十周年的今天,说出以下的各节,一则为廖先生申辩其无人争辩的沉冤,一则替新六军洗雪莫须有的罪名,同时也好让许许多多的老战友们认清,这些恶意的批评和谩骂,不是事实,而是中伤和嫁罪于人;更要让那些写文章、撰回忆录,逞一时之快,泄个人私忿,出于一种别有用心,而藉以高抬自己的人看了,受到正义和道义上的谴责与良心上的难安。

    一、叆阳边门的解围作战:

    三十五年十月中旬,东北保安长官司令部,以新六军与第五十二军为右左兵团,向辽南及安东取攻势,当时新六军之新二十二师(欠步兵第六十六团)为长官部之总预备队,控制于海城至析木城间地区待命,因此,新六军可用的兵力,只有新二十二师的六十六团、第十四师,和配属于军的第一八四师了。十月二十日,彰武告急,新二十二师奉命以步兵第六十五团 (欠第二营)星夜驰援。讵料十月二十三日,正当右兵团的第十四师攻克岫岩,左兵团的第二师准备奇袭凤凰城之际,左兵团的第二十五师(欠步兵第七十五团)于 叆阳边门突遭优势之匪围攻,但新二十二师的李师长明白“有你(第二十五师)才有我(新二十二师)”的道理,因此,丝毫不敢怠慢,立即命令副师长刘建章率领步兵第六十四团连夜出发,自析木城取捷径经青城子直奔宫原,这段山路少说些也有百多公里,刘副师长更是抱着“救兵如救火”的严正态度,以两昼夜的时间,于二十五日到达了宫原,立即车运赛马集;同时,新二十二师李师长,急电甫抵辽热边境小库伦的步兵第六十五团 (欠),回师增援碱厂;惜因第二十五师于我军驰援到达之前覆灭瓦解。

    第二十五师遭此惨败,诚属不幸,且为国家之一重大损失,我忝列为友军袍泽,亦觉痛心万分。来台后,竟有人诬指当年第二十五师于叆阳边门之覆败,全系由于“新六军于赴援途中,日行二十余华里,缓缓牛步……致陷第二十五师于覆亡。”

    我觉得,在已经三十年之后,挑明这次的作战,应由新六军和廖先生负其失败的责任,不仅颠倒是非,曲直不分,而且有失厚道,有欠公允。

    因为当时第二十五师于叆阳边门遭匪围攻时,该军军长赵公武将军的指挥所,应该在大安平至连三关附近,对所属第二十五师所处的境况,必能了如指掌,而且第二十五师的第七十五团不在叆阳边门,第二师当时还在草河口、鸡冠山附近,第五十二军赵军长,大可从第二师抽调一个团,再加上第二十五师的第七十五团,派一位副军长指挥,从连三关到叆阳边门,不过四、五十华里,半天的功夫,就可解第二十五师的围,但是赵军长认为第二十五师支撑两三天应该没有问题,所以几经研商,仍然以抢攻安东要紧,第二十五师的生死存亡,自有其老副师长杜聿明将军设法解救了。

    当时新二十二师李师长手头的筹码,只有步兵第六十四团,和步兵第六十五团的第二营,从析木城到叆阳边门,在距离上比第五十二军到叆阳边门远了近三倍,但步兵第六十四团只花了两昼夜的时间,跑了百多公里赶到了赛马集;

    远在辽热边境小库伦的步兵第六十五团(欠),距离叆阳边门约有三百公里以上,但也只花了两天半的时间赶到了碱厂。

    这如何能责怪新二十二师的“迟迟不前”,“缓缓牛步”呢?又怎能恨新二十二师“保存实力”、“见死不救”呢?

    我认为,“怪”,只能怪赵军长没有“自救才得人救”的精神和体认,“恨”,也只能恨第二十五师不争气,垮得太快了一点,再说“有你(第二十五师)才有我(新二十二师)”的大道理,谁都清楚明白,不过你(第二十五师)挺不住,我(新二十二师)赶不及奈何!

    二、公主屯的解围作战:

    法库守军暂编第六十二师(属新六军),自三十六年十二月十四日起,为优势之匪孤困围攻,情势严重。十二月二十六日,匪集结第三、七、八、九、十等五个纵队于沈阳西北约三十公里的万金台附近,动向未明。东北剿总为先发制人,乃以第五十三军于铁岭、开原为攻势转移之支撑,掩护右(第九)兵团(辖新三军三个师,新六军两个师)于铁岭至石佛寺间地区展开,向法库取攻势;左兵团(辖新五军两个师、第七十一军三个师)由第七十一军军长指挥于老边、新民间地区展开,向公主屯取攻势;另以新一军(辖三个师)与第四十九军(辖两个师),分别控制于马三家及新民附近地区为总预备兵团,期能捕捉匪军的主力,包围于法库以南地区而歼灭之,以解法库守军暂编第六十二师之围。

    十月二十七日晨,右兵团自右以新六、新三军并列展开,向万金台突进,兵团主力立即与匪之第三、第十纵队激战于钱家沟、高刀房身等地区。二十八日,新三军之第五十四师于全盛堡附近与甫从北宁铁路以南,钻隙北宁之匪第六纵队遭遇,该师奋力冲刺,终将匪第六纵队之第十八师击溃,残匪向西逃窜,围攻万金台之匪,亦知难以久持,不战自退。左兵团之新五军,沿新民、法库公路向北攻击,二十八日,破匪第七纵队之节节抵抗,攻占登仕堡,一月三日(原文为十一月,疑有误,更正为史实一月)攻占公主屯后,突遭优势匪军的围攻;其右翼第七十一军,自老边越辽河后,即与匪第八纵队遭遇,攻势受阻。致陷新五军于孤立之不利态势,且其位于巨流河附近的第九十一师,防堵无力,致使北宁铁路以南的匪军第二纵队,亦能乘机北窜与匪第一、第三、第六、第十等四个纵队会合,并占领黄花山、东西蛇山子等战略要点为守势兵团,形成内线作战有利之战略态势,向东攻击右兵团之左侧背,向南力阻第七十一军之北进,以迫使我右左兵团间,与左兵团前后间成分离状态并保持之,匪另集中其第四、第七、第八、第九等四个纵队,及其北满独立第四、第五师兵力为攻势兵团,围攻公主屯。

    新五军孤悬公主屯,危在旦夕,剿总不以总预备兵团之新一军或第四十九军,沿辽河右岸北上增援,反以正在与匪激战未已之第九兵团,放弃原先的攻击任务西出解围,然廖将军受命之后,仍依命令立即左旋并向右梯次展开攻击,在强敌第一、第三、第六、第十等四个纵队之阻截下,奋力西进,迄三十七年一月六日午夜,攻抵黄花山、东西蛇山子之线,距公主屯不足十公里时,新五军已于六日中午为匪击破覆灭。

    新五军垮了,大家不去坦诚检讨,垮的缘因何在?真正的责任属谁?仅仅凭个人的直觉,或者昧着良心谴责“新六军和新三军迟迟不前? 廖耀湘只知保存实力,因此,应负新五军失败之责。”

    我们冷静的仔细分析一下,不难发现,当时新五军是左兵团的左翼军,在右与新五军并列展开的是第七十一军,而且新五军的上级司令官,也是由第七十一军军长兼任,攻势发起后,由于第七十一军越过辽河向北前进时,即与匪第八纵队遭遇,随后复遭受匪军第二纵队的阻截,进展落后,致使新五军突出孤立,为匪所乘;当时,左兵团司令官(第七十一军军长兼)如能指挥第七十一军,向北奋战,公主屯近在咫尺,新五军之围立即可解。

    由此可以证明,“迟迟不前”的,既不是新三军,也不是新六军;“只知保存实力,致陷新五军于覆亡”的责任,自然也不应该由右兵团司令官廖耀湘将军负全责了。

    在这次会战中,林匪彪深深的懂得“内线作战”的要领,他以其第一、第二、第三、第六与第十等五个纵队为守势兵团,占领黄花山、东西蛇山子等战略要点作为支撑,向东力拒我右兵团之西进,向南还可以力阻我第七十一军之北进,以迫使我右左兵团间,第七十一军与新五军间的分离状态,再集结其第四、第七、第八与第九等四个纵队及北满独立第四与第五师为攻势兵团,各个包围击灭陷于突出孤立的我新五军于公主屯。

    会战之初,我军有“外线作战”之利,然外线作战之成功,乃在各兵团必须连续取攻势压迫敌军,攻势的重点应该指向敌军的侧背,先截断其补给线,再形成战略及战术包围的态势,一举将敌包围而歼灭之。

    因此,当右兵团击破万金台匪军后,应让右兵团继续北进,先解法库守军之围,再在法库守军掩护之下展开,自北向公主屯取攻势,以完成对匪之战略包围态势;再以总预备兵团之新一军与第四十九军,自第七十一军之左与新五军之右的中间参加战斗,迫使匪军守势兵团与攻势兵团间成分离状态,而完成对匪之战术包围态势,分别予以各个击灭。

    然而我们既没有把握“外线作战”成功的契机,更没有运用“外线作战”的要领,由于指挥上的混乱、行动上的不协调、部署上的不当,以及匪军的力阻和力拒,致使我军始终陷于分离状态,故统合战力无从发挥,当公生屯状况危迨之际,剿总不以控制于马三家之新一军与新民之第四十九军北上解围,而过早以正在与匪胶着激战的右兵团,放弃原任务,左旋西出攻击,致失对匪完成战略包围的良机,而与匪军守势兵团在黄花山、东西蛇山子南北之线正面顶牛,僵持难决;新一军则自第七十一军之右加入战斗,致为匪之第二纵队所力阻而陷于苦战;第四十九军始终未赋予积极性的任务,致成战场上的游兵;故无论就战略态势、战术指挥,均差匪一等,输匪一着,会战焉能不败。

    廖兵团为东北剿总所属之一部,其一切作为与行动,均听命于剿总。此次作战,廖司令官先奉命向北取攻势,其攻势势如破竹,继又奉命应于一月七日进出于黄花山、东西蛇山子南北之线,廖兵团于一月六日黄昏前即已完成使命,试问廖司令官其过安在?其罪为何?

    三、辽西会战:

    辽西会战的结果,西进兵团覆灭了,廖先生自戕不成而被俘。

    来台后,几位好像与廖先生有过节、对新六军不大满意的先生们,当时他们不是站在辽西战场的外面,就是远离辽西战场一万八千里的大后方,他们既没有亲身去体验,也没有听听来自辽西战场弟兄们的意见,他们一时兴之所致,把以往道听途说的报道,和许多似是而非的资料,串联起来写成文章,大骂廖先生为国家的罪人,我认为这些“以偏概全”,以“成败论英雄”的批判,不仅有失公允、过分,而且绝不是一个文学家、或记者、或史学家所应持有的态度。更非以贬损他人而抬高自己地位身价,或以此充实传记内涵、扬名后世者所当为。

    余当时任暂编第六十二师第二团团长,辽西会战全程中,除了攻略高山台山、大虎山,脱离了军及兵团部外,其余时间,均控制于军及兵团部附近为预备队,今仅就辽西会战事实真相、始末艰辛,分述如后:

    东北匪军,自三十七年春第七次攻势结束之后,即将其主力屯驻于辽北地区,其一部则以辽南为基地,从事整补训练,积极备战,经营战场。

    黑山与打虎山,为锦州以东的门户,其西山地绵亘,易守难攻。其东地势平坦,老边河、沙河、八道河、绕阳河、柳河、辽河纵贯其间,横断阻隔,进退不易,阜新以北的沙漠与打虎山东南的台(安)辽(中)河沼,均不利大兵团的运动,匪于柳河以西至大凌河以东的战场经营。历时年余,战地民众,完全匪化,工事坑道,密如蛛网。 三十七年八月杪,东北匪军除留置其第十二纵队及北满、东满各独立师团困长春外,其主力即分由辽北、辽南向辽西转移,并以其第三、四、七、八、九纵队及炮兵纵队,攻略义县、锦州,以第十一纵队及西满各独立师于塔山以西山地,截断锦 (州)葫(芦岛)交通,阻截东进国军对锦州的解围;另以其第五、六纵队及蒙骑三师,配置于彰武台门东西地区,第一、二、十纵队埋伏于柳河西岸,利用地形之利,迟滞沈阳国军的西进。迄九月中旬,匪军主力于新立屯、北镇地区,完成了战略展开,控制了以黑山、打虎山为核心预为经营的战场。自九月二十四日入夜后,即以优势的兵力围攻锦州北方的战略要(地)——义县,并先后击灭自锦州向北解围的暂编第二十二师,与击溃自锦州向义县方向进出的暂编第十八师、第一八四师,十月一日,攻占义县。

    辽北与辽南之匪,于八月杪即开始向辽西机动集中,但我方毫无所知,当匪围攻义县我对匪的全般企图,亦无正确的研判,我们既不能由空中预为侦知匪军的动向,亦未尽各种手段获取情报,致延误了军事行动,如属有罪,罪在负方面之责的卫立煌总司令。

    匪攻占义县后,立即转移兵力围攻锦州。迄十月四日,参谋总长顾祝同将军始衔命飞抵沈阳,与卫总司令共商破匪之策,部署辽西会战,准备与匪决一死战。几经研讨并请示,乃决定我军行动方案:

    “一面固守沈阳,一面分兵夺取彰武,截断辽西匪军补给线,间接解锦州之围。”

    于十月六日夜,始决定以第九兵团为基础编成西进兵团,计辖新一军(二个师)、新三军(三个师)、新六军 (二个师、一个团)、第四十九军(二个师、一个团) 第七十一军(二个师)、第二七师第三旅、及炮兵第八、十一(欠)、十五、十六团、工兵第十二团、通信兵第六团第一营,总兵力约十二万人。

    廖司令官于十月六日午夜奉命,各部部队于十月七日即开始向新民地区集中,迄八日夜,主力集结完成。九日拂晓,以新民作支撑,西依柳河,以新三军、新六军、第四十九军向北取攻势前进。控制新一军、第七十一军占领柳河各渡河点,掩护西侧翼的安全。十日克彰武,截断匪军的补给线并重创匪军第五、第六纵队。十一日克高山台山,横渡柳河,旋回向西攻击,十二日克南河沿子,续渡绕阳河,与匪第一、二、十纵队持战两昼夜,于十四日破晓克新立屯,继渡沙河与八道河,与匪对战于芳山镇、胡家窝棚之线,彻底截断了辽西匪军至通辽的补给线,圆满达成了作战的任务。

    当义县作战开始,参谋本部与东北剿总,对辽西作战的战署指导,辗转于北平、沈阳两地研商,迟迟难决,迄十月六日,始命令廖司令官率军西进,廖司令官奉命后,即命沈阳周边的新一军、新三军、新六军于七日开始渡巨流河向彰武台门方向取攻势,第七十一军立即进出于柳河东岸,占领各渡河点,以掩护兵团左侧背之安全,迄九日午后,各部队已次第于辽河以西展开完了,其部队的集中、机动与展开,可说是神速无比,毫无延误。

    就以新六军而言,当时军部在新城堡,新二十二师在新台子附近地区,第一六九师在新城堡以西地区,第二团在石佛寺,距离巨流河都在八十公里以上,光走路,至少也要两天,部队的集中、展开所要的时间还没有计算在内,因此我们应该认清了,西进兵团迟迟未能出动,其罪不在廖司令官,如曰有罪,罪在卫立煌对战略指导的迟迟不决。

    法库、康平为匪军后方基地通达锦州必径的要点之一,当时匪军攻略辽西的时候,其补给线有二,一为锦州——新立屯——彰武——法库(康平)——四平;一为锦州——沟帮子——盘山——海城——安东。

    凡对战略有研究的人,都知道打击敌人,首先应该截断敌人的补给线,廖司令官在行动之初,曾建议以第五十二军自辽阳出营口,另以第五十三军之一部及骑兵第一旅出法库、康平,以截断匪军的两条补给线,但西进兵团本身自始至终并没有派出一兵一卒绕攻法库,我们如何能昧着良心、闭着眼睛、高叫:“西进兵团在当局催迫下,原定十月七日全线出动,但廖耀湘却先行绕道攻取法库,以致迟延延到十月九日才正式出动?”我们为什么硬要把一顶“……此时此地,廖耀湘竟再作两天无理由的延误,其贻误戎机之处,竟导致了整个河山变色,实为千古罪人”的大帽子,扣在廖司令官的头上?

    再者,廖兵团于集中后,北取彰武、大庙曾建议以暂编第五十三师西出台安,亦乃在完全截断匪军的补给线,而有利于兵团主力的作战,惜对攻略法库、康平,截断匪军补给线的建议,未为卫总司令所采纳与实施,致匪军所需的作战物资,仍能自四平经康平、阜新,源源不断的运补到锦州的第一线,而让共匪赢得了这场作战,由此可见攻略法库、康平,截断匪军补给线的重要性了。

    当西进兵团于十四日攻略新立屯之际,锦州情况已经极端恶化,廖司令官立即以第七十一军西出芳山镇,兵团主力迅速向黑山正面运动,十五日锦州陷匪,十六日,长春守军第六十军叛降,长春弃守,东北剿总乃令西进兵团原地停止待命。

    当时卫总司令建议西进兵团立即回师沈阳,但参谋本部要求继续西进,攻取锦州,协同东进兵团夹击匪军。

    由于剿总与参谋本部的作战构想,迥然不同,故自十月十六日起,在沈阳、北平两地,反覆研商 ,因而西进兵团停滞于新立屯附近待命达七日之久,迄十月二十一日,始决定西进兵团继续西进,遂启进兵大凌河的冒险行动。

    锦州,在战略上的地位极为重要,一旦弃守,沈阳立即陷于孤立,且沈阳大军的陆上生命线也立即断绝,故廖司令官于受命之日,未待兵团主力的集中,立即以新三军攻略彰武台门,第七十一军西出柳河。且自十月七日西进开始迄十五日锦州陷匪为止,为时九天中,廖兵团攻占了彰武台门、彰武、秀水河子、大庙、高山台山、南河沿子、新立屯等要点,渡过了巨流河、柳河、绕阳河、沙河、八道河等河川,击破了匪军第五、六纵队的顽强抵抗,击溃了匪军第一、二、纵队的埋伏,大军所至,势如破竹,迄十月十五日,前锋业已近迫芳山镇、黑山、打虎山之线。

    因此,从西进兵团的积极行动分析,看不出廖司令官“意在迟迟其行,坐待锦州的陷落,以免与匪军发生生死存亡的大决战,俾能即刻班师回沈阳”,更看不出廖司令官“根本上意念是:‘保存实力’”。

    当局于十月初部署辽西会战的时候,经分析和研判,锦州守军力量,守备锦州到十月二十日,应该没有问题,因此,曾明确的要求西进兵团应于十月二十日前到达大凌河,东进兵团尽快排除塔山匪军抵抗后,应于十月二十日前到达小凌河,将匪主力压缩包围于锦州东西地区予以歼灭,孰料东进兵团屡攻塔山不下,西进兵团到达黑山南北之线的时候,锦州竟于十月十五日即告不守,实在出人意外,更非当局始料所及,此种情势,如何能判定为:“廖耀湘所预期?”

    东进兵团不以兵力自塔山以北迂回匪后解围锦州,而以重兵在塔山与匪正面顶牛,屡攻不下,寸步难进,你为什么不说:“此种情势,为东进兵团司令官所预期?”范汉杰负责守备锦州,他竭尽了一切的力量,希望能固守到十月二十二日,但是事与愿违,锦州却在十月十五日丢了,你为什么不说:“此种情势,为范汉杰所预期?”廖司令官想“坐待锦州失守,如愿以偿——班师回沈阳?”那末,东进兵团司令官是否也是想“坐待锦州失守,如愿以偿——班师回关内?”范汉杰是否也想“坐待锦州失守,如顾以偿——等死或者是做俘虏?”

    十月二十二日,西进兵团全线取攻势向南挺进,破匪节节抵抗,二十三日搏抵四间房、维城子,白土厂边门之线。当二十四日攻夺黑山之际,匪集中三十六个师之优势兵力,分由南西北三面全力反扑。配置第七、第十两纵队及七个半机械化团于黑山、打虎山正面,依托坚固工事,踞城死守,与我胶着战斗。

    十月二十五日,匪以第一、二、三纵队,自阜新直搏新立屯,攻我北翼;第八、九纵队,由北宁铁路南侧直趋打虎山,攻我南翼;第五、六纵队,越彰武陷一半拉门,截断西进兵团之补给线,完成合围之势。

    西进兵团在腹背受敌的极不利态势下,奋力苦战,迄二十六日黄昏,匪第五、六纵队受创后撒,新三军乘势攻占一半拉门,恢复与匪脱离,然转进途中遭受极优势匪军的拦截围攻,致陷于台(安)辽(中)湖沼地带,溃散瓦解,良可悲也。

    西进兵团于十月二十二日再兴攻击时,把重点保持在黑山与打虎山方面。由于十五至二十一日七天的停滞不前,致对黑山、打虎山的攻略,坐失良机,使匪第十纵队得能从容调整部署,加强工事;使攻克锦州的匪军主力,有机会向东转用,增援黑山、打虎山地区的作战。更使我军于二十三日由第七十一军军长向凤武、二十四日由新一军军长潘裕昆,以及二十五日由新六军军长李涛指挥对黑山、打虎山的攻略,徒劳无功。

    由于匪我双方都是倾注全力,所以战斗极为惨烈,即以二十五日之战斗为例,新六军第一六九师与二〇七师第三旅,攻略黑山东边的九〇、九一、九四、九七与一〇一等高地,一天中,得而复失,失而又得者达七次之多。

    综合上面的叙述,我们可以了解,西进兵团行动过晚,以及攻略新立屯后,决定停滞不前达七日之久的责任,不在廖司令官,其过失也不在廖司令官,廖司令官并没有“贪生怕死” 、“迟迟其行”,廖司令官更没有意图“保存实力”、“坐待锦州失守,好班师回沈阳”。

    东进兵团和锦州守备兵团,虽说他们达成任务的方式与手段,以及所处的环境和遭遇与西进兵团有差异,但其终极的目标,和西进兵团的目标没有什么不同。

    为什么锦州丢了,没有人骂东进兵团“贻误戎机,……实为千古的罪人”,也没有人骂锦州守备兵团“未能固守锦州,……实为千古的罪人?”

    你们为什么要以主观偏狭的立场,泼妇骂街的架势,蛮横无理的态度,尖酸刻薄的语调,数落廖司令官“贪生怕死”、“迟迟其行”、“贻误戎机”、“保存实力”、“千古罪人”等等莫须有的罪名还不够,还要口出恶言:“倘郑洞国不被派至长春,则三十七年十月,沈阳西向解锦州之围的三十万(实际上只有十二万)大军的指挥权,当不会落于‘骄横跋扈’与‘私德败坏’的 廖耀湘手中,那么黑山全军尽墨之役,或将不致发生也未可知!”

    郑洞国去长春,是先总统蒋公的决定和命令,凭良心说,郑洞国除了在涵养上可能比廖司令官强一点外,论学识、论大军指挥、论对战术战略的修养,郑洞国则远不如廖司令官了。

    再者,廖司令官不抽烟、不好酒、不嫖、不赌,除了读书,别无嗜好,对国家忠贞,对长上恭顺服从,对朋友谦和守信,对部属培植爱护,如何能说他骄横跋扈。更没有任何理由骂他“私德败坏”,你要明白,我们是一个民主法治的国家,个人的声誉,不容他人恶意攻讦 ,我想你们对“诽韩”案的官司当能记忆犹新,难道你们就不怕廖司令官的公子廖定一先生告你们“诽廖”一状吗?

    难道会写文章的文学家,评古论今的史学家,以及时事报导的记者先生们,对污蔑、歪曲、或不平衡的写作、评论与报道,不应该负起任何道德责任及法律责任吗?

    辽西会战失利,给我个人的打击实在太大了,因此使我的前途遭受了莫大的阻碍,但最痛心的则是从此离开了我最尊敬的长官廖先生。

    我今天在这个纪念会中,我要用文字描出我被压抑了三十年的感受。廖先生一生为国,南征北讨,出印缅、征塞边,战功辉煌,声名喧赫。

    但由于他不交际、不逢迎、实情实报、实话实说的个性,不知开罪了多少势利小人,更因此不知道埋没了多少丰功伟绩。所以当他在印缅、在关外,威震一方的时候,没有人捧他,也没有人替他吹嘘;但当他兵败被俘后,立即有人口头上、书面中,一而再、再而三的嘲笑他、羞辱他。

    如今他已离开人间整整十年了,我们不能再让他含屈九泉,所以我要说:廖先生没有错失!更没有罪过!却有功于当时,有功于当世,若再因他手著的《小部队战术》、《森林战法》和《城镇村落战法》等书,由袍泽之一传、再传至整个国军,且史迪威将军,曾将将军所著上述诸书携带赴美,交美国陆军部翻译成英文本以训练美军,更将在美国传下去,岂不更有功于后世了?

    录入校对:寒庭暮晚

    来源:廖耀湘将军逝世十周年纪念集